2016年10月18日 星期二

喜悅溫馨懸壺情 蘇世藩醫師

喜悅溫馨懸壺情

蘇醫師已在2016年10月16日亥時仙逝,圓滿的人生為世人景仰。

先前貼文

 台灣醫界   2001, Vol.44, No.01

壽星專訪
喜悅溫馨懸壺情
~蘇世藩醫師
姓  名:蘇世藩
生  日:1920年1月1日
配  偶:蘇何滿珠女士
執業院所:新竹市蘇內科診所

1944年我畢業於日本東北帝國大學醫學專門部後開始行醫,迄今已快滿57年了。

我在日本行醫二年,服務於東北大學醫學部附屬病院的大里內科。東北大學的大里內科是以研究當時還相當盛行而且還無藥物可治療的肺結核病聞名,原任副教授是桂重鴻先生,他因為對肺結核病的研究有相當的成就,被賦與利用台灣特有的檜木所提煉的油脂以開發治療肺結核藥物之期許,而被台北帝國大學醫學部聘任為內科教授,開啟了其後台大內科楊思標教授繼接的台大及整個台灣醫界對肺結核病的研究及防治工作。當時由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關係,物資非常匱乏,加上制度上剛畢業還在學習的資淺醫師是沒有薪資的,而台灣家裡的接濟也因通訊斷絕而不可能,所以生活倍加困苦。而且許多同事被徵調入軍中,在人力不足的情況下,工作量非常大,除了肺結核,各種疾病也都要看,每個周末還被教授指派到肺結核療養所做當時流行的氣胸治療術,領取微薄的薪資生活。我當時年輕,對人生充滿希望,不知什麼是辛苦,學習收穫也最多。在日本行醫期間,是我行醫生涯中精神上最愉快的時光。

1946年2月,戰爭結束半年後,我雖然很喜歡日本的工作環境,對自己的研究也仍有期許,但是和當時大部份在日本的台灣人的想法一樣,都覺得應該回台灣服務,於是留下仍在東北大學醫學部就學的弟弟而單獨返回台灣。回到新竹故鄉,下了火車,遇到熟人才知家父已在前一年的年底,因氣喘病以49歲英年去世了。返回家中,見了母親與妹妹們,就下定決心,負起長子長兄的責任,從此安心在新竹服務鄉里,照顧家人,在日本求學行醫的日子已似過眼的雲煙了。家弟日後也由日本東北大學醫學部畢業,留在日本行醫迄今,過著與我截然不同的人生。

1946年4月,進入省立新竹醫院內科服務,院長為後來擔任台大內科主任的蔡錫琴先生。省立新竹醫院在戰前稱台灣總督府立新竹醫院,為桃園、新竹、苗栗(戰前稱新竹州)最大醫院。蔡院長畢業於日本慶應大學醫學部,非常好學。受到院長的感召,所有的醫師們都認真診療病患,認真讀書,過著充實的日子。我在省立新竹醫院共服務了四年,當年的同事後來大部份在新竹市開業,都成了一生的好友。

1950年,我在新竹市開設蘇內科診所。開業初期,因為台灣仍欠缺醫師,所以每天工作量都很大。在流行病發生時,常常要工作到半夜二時。我們那一個時代醫師的敬業精神是非常好的,都是全心全力奉獻給病患。無力負擔醫藥費的就減或免,不能來診所就診的,就抽空去病患家裡看診,稱為「往診」。我通常都是在夜間十時、十一時門診結束後才開始往診,回到家裡都已是半夜之後了。我看診時因不能忍受讓病患多等待,所以吃飯時間是不一定的,常常不能與家人共同進餐,對家庭生活很不好,但為了服務病患,我仍如此做。

在自己的故鄉行醫有許多愉快之處,許多病患都是師長、親戚、朋友,醫病關係良好,每天工作雖然勞累,但也充滿喜悅。美術家李澤藩先生是我的小學老師,有一時期我照顧過他的健康,他的公子李遠哲先生,在獲得諾貝爾獎後返台省親時,還在百忙之中抽空來看我,很不敢當。也曾有貧窮病患因長期免費由我診療,居然帶著他兒子來診所向我下跪致謝。許多往事現在回想起來,真是覺得充滿著溫馨。

做了一輩子醫師,這幾年身體健康大不如前,也開始做病人了。從另一方面去體會醫病關係,我覺得絕大多數的醫師都是非常盡心盡力在照顧病患的。醫病關係的緊張,可能還是需由制度的改善著手。從開業醫師的角度來看,完善的雙向轉診制度是絕對需要的;醫藥分業制度也要能有所變通,多給病患方便,比較符合人性化的原則。

我這一生得以當醫師,診療病患,服務社會,感到很有意義,是非常有福氣的人生。唯一遺憾的是在日本的研究因回台灣而不得不中斷,後來再去恩師大里俊吾先生擔任學長的日本福島醫科大學進修半年也只是去完成以前的研究而取得醫學博士學位,但總是覺得所學不足。我現在年紀大了,一天只看著幾名老病患悠閒度日,我的大兒子大媳婦都是醫師,也算有人繼承我的志業了。
       (本文由蘇世藩醫師親自撰述)

後記:蘇醫師為人敦厚、處世謙虛、待人親切,行善助人從不居功,與文章用語多有出入。猜想本文並非出自蘇醫師手筆,應是記者或親人代筆。

2016年9月7日 星期三

綠建築

http://old.ohmygod.org.tw/teachersay/teachersay095.htm

德國經驗,蓋台灣綠房子
作者/范道瑛

最近小編住的社區,有建商來談都市更新計畫。但說是都市更新,不過就是把舊公寓改建成大樓,然後每個地主可以換得新房子、而建商可以獲利罷了。因次,讀到這篇怎麼蓋綠房子,特別有所感。這篇文章訪問到台大城鄉發展所博士蔡菁芳,以及九典建築師事務所建築師郭英釗、汗得學社社長胡湘玲,來談綠房子是什麼,台灣為什麼要有綠房子
「台灣要蓋像德國那樣的『太陽房子』也許路仍遙遠,但生活裡的環保與節能卻刻不容緩。」蔡菁芳帶著這樣的覺醒,積極投入節能建築的研究,她強調,「如果我們身在高油價的時代,還沒有覺醒到應該立即採取行動,那麼我們的未來,將在下一個十年靜止。」
蔡菁芳是台大城鄉發展所博士,現任汗得學社(HAND Intiative e. V.)研究員,已在世界各地號召志工親手蓋房子,成為綠建築的夢想實踐者。
2003年,留德台灣學人成立汗得學社,汗得(HAND)是Humanity、Alternatives、Nature與Dialogue的第一個字母縮寫,強調以「雙手實作」來實踐人道援助精神,以尊重的態度,跟與自己不同的人、不同的族群、不同的意見進行對話,打造另類可能的空間、與自然和解的生活方式。
汗得學社成立於德國「再生能源法」實施後的兩年。在經歷再生能源可行或不可行的爭議、在反核議題有了新的語言與思考方式之際,汗得學社從政策與風險研究出發,為環境問題進行分析。
蔡菁芳指出,太陽房子不只是在建築外體加上太陽光電板盡情利用太陽能源而已,它必須每個細節都做到「節能」,包括通風、健康居住、低耗能等,是一種實踐健康、安居、與自然和解的生活態度。
對於政府推動太陽能發電的作法,蔡菁芳直指政府做得不夠:「以目前的政策根本無法鼓勵人民安裝太陽能板。」舉例來說,太陽能發電設施,一組就要台幣一百多萬,所發出的電,如果政府不能買回,是不會有家庭願意安裝。另外是台電的心態,「台電鋪設一段電網,就要幾十億的經費,但如果只回收一戶的電力,成本根本不划算。」
相較台灣政府對太陽能發電的無力,德國的作法就值得參考。蔡菁芳說,德國以四倍的電價,向民眾買回太陽能的電力,但民眾仍然是使用電力公司一倍電價的電。
蔡菁芳以台灣為例,「有百分之三十七的能源會透過窗子消耗掉,所以若是整治好窗子,就是省百分之三十七。」和德國相較,她說大多數台灣的房子採用單層玻璃,玻璃窗儘管有引進天光與開放視野的透明特性,但也因為導熱速度快(也就是隔熱的功能低),所以當天氣冷時,單層玻璃無法將冷空氣阻隔在戶外,而使得室內與戶外一樣冷;而當大太陽的熱天時,單層玻璃也無法延遲陽光直接加熱室內的溫度,且會阻擋室內的熱輻射長波,因而造成溫室效應,使室內比戶外更熱。
因此,不管是在大冷天開暖氣,或者在大熱天開冷氣,雖然試圖在室內創造舒適的溫度,但因為單層玻璃毫不留情的把熱、冷很快傳導到戶外,就算把冷氣開到最大依然喊熱,暖氣調到最高還是不暖。
那麼該如何解決這樣的問題呢?九典建築師事務所主持建築師郭英釗提出的幾個建議是,第一,絕不要在西面開大扇窗(這也是為何南北座向房子在房市較受歡迎的主因)﹔第二,運用遮陽板、深陽台、隔熱玻璃等措施,以達到「節能」效果。
汗得學社社長胡湘玲一年有八個月住在德國,她提到德國樹房子的建材選擇關乎節能,所以,歐洲人不會為了一年只有一、兩月的夏天而裝冷氣。由於「空間環境與居住健康,是由我們所使用的建材所決定。」所以她的德國鄰居利用隔熱建材,當戶外卅八度高溫時,一進入室內立刻降到只有廿三度。
胡湘玲提出,德國的綠房子使用木製建材、自然纖維製成的隔熱材料與地板,還有使用天然的油臘來當塗料,同時也能成就一種健康的生活氣候。因為具擴散性、會呼吸的材料,能夠調節溼度、預防過敏原,而且不會釋放有毒物質,也可以修補建築技術上可能的失誤。
許多人問蔡菁芳:「太陽房子,也可以在台灣逐步實踐嗎?」最近終於出現一個肯定的答案。因為,數年前因被鑑定為海砂屋的北投圖書館,在經過拆除、原地重建的過程後,以「台灣第一座綠建築圖書館」的傲然姿態重現世人眼前。
館內書架高度皆在110公分以下,書架高度被降低空間,讓空間看起來更寬敞。整棟建築物採用大片落地窗,並且善用南向公園、北面臨溪的地理環境,採集最大量的自然光,巧妙的向自然借景。這棟與北投公園自然環境相融合的生態建築,建物以木構造為主,搭配鋼材,外觀彷彿一座大型高架樹屋,達到人性化與環境友善的設計。
在節能方面,北投圖書館透過屋頂太陽能光電板發電,也設置大片木框落地窗,讓室外光線直接進到屋內,減少大白天開燈的機會;建物本身也使用木材及鋼材,建材可回收再利用,減少廢棄物對環境的破壞;另外,綠化的屋頂及斜坡草坡,皆設計可涵養水分、自然排水至雨水回收槽,回收的雨水則用來澆灌植栽及沖水馬桶,減少水資源的浪費。
「廿一世紀的建築,應該加個人字邊,變成『健』築——即健康的生活空間。」是當初負責建造北投圖書館的建築師郭英釗的理想。北投圖書館善用南向公園、北面臨溪的地理環境,採集最大量的自然光,讓四周圍的陽光、空氣、雨水獲得最佳利用,形成一個建築物與大自然間的良性循環。
在養生、樂活觀念日漸風行的今日,由德國風行至台灣的綠建築,提供了讓生態環境不再受迫於鋼筋水泥建造的人工建築。這些美麗又兼具環保的建築,證明了人可以在工程為自然生態多一點關懷,更能從中獲益。
圖說:北投圖書館,是台灣第一座綠建築圖書館,獲得2007年「台灣建築獎」首獎。一、二樓延伸出去的閱讀平台,營造出截然不同的閱讀空間,映著遠處山景,可以享受迎面而來的徐徐微風,閱讀的氛圍充滿自然野趣。

資料來源:2009/1/6《生命力新聞網》


老師說 》德國經驗,蓋台灣綠房子
德國經驗,蓋台灣綠房子
作者/范道瑛

最近小編住的社區,有建商來談都市更新計畫。但說是都市更新,不過就是把舊公寓改建成大樓,然後每個地主可以換得新房子、而建商可以獲利罷了。因次,讀到這篇怎麼蓋綠房子,特別有所感。這篇文章訪問到台大城鄉發展所博士蔡菁芳,以及九典建築師事務所建築師郭英釗、汗得學社社長胡湘玲,來談綠房子是什麼,台灣為什麼要有綠房子。
北投圖書館,是台灣第一座綠建築圖書館,獲得2007年「台灣建築獎」首獎。一、二樓延伸出去的閱讀平台,營造出截然不同的閱讀空間,映著遠處山景,可以享受迎面而來的徐徐微風,閱讀的氛圍充滿自然野趣。記者范道瑛攝影。
「台灣要蓋像德國那樣的『太陽房子』也許路仍遙遠,但生活裡的環保與節能卻刻不容緩。」蔡菁芳帶著這樣的覺醒,積極投入節能建築的研究,她強調,「如果我們身在高油價的時代,還沒有覺醒到應該立即採取行動,那麼我們的未來,將在下一個十年靜止。」
蔡菁芳是台大城鄉發展所博士,現任汗得學社(HAND Intiative e. V.)研究員,已在世界各地號召志工親手蓋房子,成為綠建築的夢想實踐者。
2003年,留德台灣學人成立汗得學社,汗得(HAND)是Humanity、Alternatives、Nature與Dialogue的第一個字母縮寫,強調以「雙手實作」來實踐人道援助精神,以尊重的態度,跟與自己不同的人、不同的族群、不同的意見進行對話,打造另類可能的空間、與自然和解的生活方式。
汗得學社成立於德國「再生能源法」實施後的兩年。在經歷再生能源可行或不可行的爭議、在反核議題有了新的語言與思考方式之際,汗得學社從政策與風險研究出發,為環境問題進行分析。
蔡菁芳指出,太陽房子不只是在建築外體加上太陽光電板盡情利用太陽能源而已,它必須每個細節都做到「節能」,包括通風、健康居住、低耗能等,是一種實踐健康、安居、與自然和解的生活態度。
對於政府推動太陽能發電的作法,蔡菁芳直指政府做得不夠:「以目前的政策根本無法鼓勵人民安裝太陽能板。」舉例來說,太陽能發電設施,一組就要台幣一百多萬,所發出的電,如果政府不能買回,是不會有家庭願意安裝。另外是台電的心態,「台電鋪設一段電網,就要幾十億的經費,但如果只回收一戶的電力,成本根本不划算。」
相較台灣政府對太陽能發電的無力,德國的作法就值得參考。蔡菁芳說,德國以四倍的電價,向民眾買回太陽能的電力,但民眾仍然是使用電力公司一倍電價的電。
蔡菁芳以台灣為例,「有百分之三十七的能源會透過窗子消耗掉,所以若是整治好窗子,就是省百分之三十七。」和德國相較,她說大多數台灣的房子採用單層玻璃,玻璃窗儘管有引進天光與開放視野的透明特性,但也因為導熱速度快(也就是隔熱的功能低),所以當天氣冷時,單層玻璃無法將冷空氣阻隔在戶外,而使得室內與戶外一樣冷;而當大太陽的熱天時,單層玻璃也無法延遲陽光直接加熱室內的溫度,且會阻擋室內的熱輻射長波,因而造成溫室效應,使室內比戶外更熱。
因此,不管是在大冷天開暖氣,或者在大熱天開冷氣,雖然試圖在室內創造舒適的溫度,但因為單層玻璃毫不留情的把熱、冷很快傳導到戶外,就算把冷氣開到最大依然喊熱,暖氣調到最高還是不暖。
那麼該如何解決這樣的問題呢?九典建築師事務所主持建築師郭英釗提出的幾個建議是,第一,絕不要在西面開大扇窗(這也是為何南北座向房子在房市較受歡迎的主因)﹔第二,運用遮陽板、深陽台、隔熱玻璃等措施,以達到「節能」效果。
汗得學社社長胡湘玲一年有八個月住在德國,她提到德國樹房子的建材選擇關乎節能,所以,歐洲人不會為了一年只有一、兩月的夏天而裝冷氣。由於「空間環境與居住健康,是由我們所使用的建材所決定。」所以她的德國鄰居利用隔熱建材,當戶外卅八度高溫時,一進入室內立刻降到只有廿三度。
胡湘玲提出,德國的綠房子使用木製建材、自然纖維製成的隔熱材料與地板,還有使用天然的油臘來當塗料,同時也能成就一種健康的生活氣候。因為具擴散性、會呼吸的材料,能夠調節溼度、預防過敏原,而且不會釋放有毒物質,也可以修補建築技術上可能的失誤。
許多人問蔡菁芳:「太陽房子,也可以在台灣逐步實踐嗎?」最近終於出現一個肯定的答案。因為,數年前因被鑑定為海砂屋的北投圖書館,在經過拆除、原地重建的過程後,以「台灣第一座綠建築圖書館」的傲然姿態重現世人眼前。
館內書架高度皆在110公分以下,書架高度被降低空間,讓空間看起來更寬敞。整棟建築物採用大片落地窗,並且善用南向公園、北面臨溪的地理環境,採集最大量的自然光,巧妙的向自然借景。這棟與北投公園自然環境相融合的生態建築,建物以木構造為主,搭配鋼材,外觀彷彿一座大型高架樹屋,達到人性化與環境友善的設計。
在節能方面,北投圖書館透過屋頂太陽能光電板發電,也設置大片木框落地窗,讓室外光線直接進到屋內,減少大白天開燈的機會;建物本身也使用木材及鋼材,建材可回收再利用,減少廢棄物對環境的破壞;另外,綠化的屋頂及斜坡草坡,皆設計可涵養水分、自然排水至雨水回收槽,回收的雨水則用來澆灌植栽及沖水馬桶,減少水資源的浪費。
「廿一世紀的建築,應該加個人字邊,變成『健』築——即健康的生活空間。」是當初負責建造北投圖書館的建築師郭英釗的理想。北投圖書館善用南向公園、北面臨溪的地理環境,採集最大量的自然光,讓四周圍的陽光、空氣、雨水獲得最佳利用,形成一個建築物與大自然間的良性循環。
在養生、樂活觀念日漸風行的今日,由德國風行至台灣的綠建築,提供了讓生態環境不再受迫於鋼筋水泥建造的人工建築。這些美麗又兼具環保的建築,證明了人可以在工程為自然生態多一點關懷,更能從中獲益。
圖說:北投圖書館,是台灣第一座綠建築圖書館,獲得2007年「台灣建築獎」首獎。一、二樓延伸出去的閱讀平台,營造出截然不同的閱讀空間,映著遠處山景,可以享受迎面而來的徐徐微風,閱讀的氛圍充滿自然野趣。

資料來源:2009/1/6《生命力新聞網》

2016年9月3日 星期六

石虎窯

石虎窯 http://toaf.org.tw/ch/news2.asp?id1=196


烘爐崎親子生態園

http://www.ntdtv.com.tw/b5/20160827/video/178536.html
【新唐人亞太台 2016 年 08 月 27 日訊】接著來看到,一座特別的生態園區,生活用水及熱能都是回收再利用,除了冰箱及電腦外,幾乎沒用到電;另外,這裡的廁所不用水沖,而是利用米糠、木屑做掩埋堆肥,透過鏡頭帶您去看看。
生態池、綠花園、雨水回收系統、還有開放式的廚房,這座位在苗栗通霄的生態園區,主人阮光明把環保概念融入在生活中,並且努力實踐。
生態園區主人 阮光明:「我們的洗手跟澆菜這些,我們很多都是可以用到這邊(中水回收)收集的水,只有洗澡那些我們就會直接用井水,我們等於說用分類去使用這個水的資源這樣子。」
園區還有個特別的設備,就是這裡的廁所很不一樣,它不用水沖刷,而是利用米糠、木屑還有一些稻殼,做掩埋堆肥,轉化成泥土,還可以供耕作使用,廁所乾爽無臭味,使用過的人都很驚訝。
使用民眾:「裡面是很乾爽的,其實它裡面也沒有任何的味道,也很乾燥,他用米糠去把我們排泄物覆蓋起來以後,就是感覺這廁所比我想像中的要乾淨,也還要方便。」
生態園區主人 阮光明:「只要碳跟氮的比例是均衡的時候,它的味道就不會有臭味,那我們這樣子的做法,它是一個永續的,就是包括它不會污染到外面去,會把原來的這個我們的米田共,都用在我們的田區裡面。」
阮光明不僅自己努力實踐環保,還將園區開放給大家使用,透過舉辦活動、生態導覽,讓大、小朋友都可以體驗永續的生活方式,進而更認識這塊土地。
生態園區主人 阮光明:「這個環境我們營造一個友善孩子的一個環境,這裡面孩子喜歡玩水,包括我們的井那邊,都有一個古老的壓水取水的,其實這些都是要讓孩子接觸大自然,他自然耳濡目然,他就喜歡大自然。」
透過這樣的生活,找到了人與自然的平衡點,對阮光明來說,它是一種生活哲學,也是一種生活藝術,他希望能有更多人,一起來落實,一起來愛護我們的地球。
新唐人亞太電視 賴弘鈞 江淳卉 台灣苗栗採訪報導

2016年8月30日 星期二

人生最美好的就是「為了改善所有人的生活與文化奉獻」

很感心!

醫師朋友年邁的父親是留日醫學博士,是新竹知名的好醫生,窮人不收醫藥費、患者不方便看診會親自「往診」、半夜患者來按門鈴一定起來看診,轉診的患者還會去大醫院「會診」關切。

有一次某大學想和朋友服務醫院的醫師建立「朋友」關係的家庭醫師醫病協作關係,大學的行政主管和醫院院長餐敘洽談,席間大家講得含蓄,我就直接點破,學校老師小孩子急病時,希望能像「朋友」一樣半夜也有電話求助的「朋友」。

我說了老醫師像「醫聖」一樣行醫濟世的故事,但是顯然年輕世代很多人希望維持自己的私人生活,無法做出類似的承諾。對照那些「完全奉獻」、「完全照護」鄉里的老醫師,更彰顯他們的仁心與仁術。

當然,還是有很多年輕醫師也能如此,應該得到更多的鼓勵。除了醫師,還有很多人把工作當成志業、當成人生,無私的投入,不求回報。

人生最美好的就是「為了改善所有人的生活與文化奉獻」。

能追尋、實現理想的人是幸福的、幸運的。幸福的人不 會也不用在乎別人異樣的眼光。

大約十年前,有一位在南美洲受教育後,到巴黎當助理教授的朋友來訪,他抱怨法國「稅率很高」、「學校的工友薪水跟他差不多」,他覺得第二件事很不公平。

我也不是很有興趣想知道他說的是不是正確,只是覺得很有趣,想笑他「如果不是這樣的薪資結構,法國人可能更多人要當學者,根本輪不到你來搶工作」。

除了有產學連結的少數系所,學界薪水低是一個普遍的現象,在美國也是一樣。尤其是在理學院,你只要願意往工業界走,(或者老闆覺得學界不適合你,勸你趕快去工作),一畢業薪水就會遠高於你的指導教授。當然你的老闆不會羨慕你,學生也不會因為老闆的低薪而瞧不起老闆(少數怪人除外)。畢竟每個人在選擇自己的人生時,都有有自己的價值觀。

其實,留在學界除了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還可以培育社會需要的人才,對比數百年前苦心建立學術環境的先輩,在低薪甚至無薪下努力,我們今天才有比較寬裕的空間可以存活得比以前更好,還不用被當成「怪胎」看,只要不要和別人有利益衝突,多數人會對你維持相當的、表面上的「禮遇」。活在這個比較文明的社會裏,還算相當幸運的。

其實,這個社會也到處都是在追求理想的人,「講話很沒禮貌」的人其實是少數。一天到晚煩惱這些怪人的「譏笑」或「嘲弄」,實在只是和自己過不去,浪費時間也實在沒有必要。

到處都是有理想的人

有一個朋友在將近30年前,在一所還滿有名的私校擔任副教授,他給我看當時的薪水單印象中大約35K上下。但是他說因為有博士學位,學校另外「私下」給了五千左右的外快,朋友說這多出來的五千直接給了系上一位窮困的學生,大半薪水也都捐出去,一點也不在意薪水「高不高」。其實,他根本搞不清楚薪水多少才是恰當,當初走上這條路心裡只想「溫飽就好」。

後來朋友也來了新竹,有趣的是,他在新竹碰到一位在某個研究單位工作,幾年前剛從美國拿碩士學位歸國服務的甲,甲好奇的問他副教授的「薪水」是多少,印象中那時公立學校的副教授大約45K上下。甲一聽45K的反應居然是「那你讀博士學位要幹什麼?」

朋友第一個反應是很好奇,教授本來就很低薪,甲難道不知道嗎?朋友也對好友甲的回應很失望,以為甲也是世俗之輩。沒想到沒幾個月後,甲就辭掉研究工作到台北去當社運志工,一個月只有20K,朋友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沒有看錯人,而且這個社會有理想的人到處都是,感到「得不孤必有鄰」,非常欣慰。

能追尋、實現理想的人是幸福的、幸運的。幸福的人不 會也不用在乎別人異樣的眼光。

衛星的老人年金

衛星輓歌

最早時期,美蘇亂射間諜衛星,互相滿足偷窺的慾望,沒有人想過衛星的老人年金要怎麼處理,放任老衛星在天空「日頭赤炎炎,隨人顧生命」。

後來小毛頭國家也跟著亂放衛星,最後失敗的、偽裝的衛星滿天飛,更嚴重的是「螺絲」鬆得造成「空安問題」非常危險,「近年來」才開始有一個老人年金的規定,要射衛星,要先為衛星準備好退養金。

如果是小衛星,就跟衛星說:「要請你回故鄉安養天年,任務完成後請你立刻返回地球」,然後利用大氣層的虎威,把小衛星燒個精光。燒不光的話就先引爆煙火秀,再用虎威大關。

比較大的衛星就騙他去更高軌道的地方退休,說詞是那是大象退休的老人安養中心,所有有名的大象都去哪裡退休,只要去那裡保證「活得越久領得越多」。

「更早」哪些沒有退撫制度的「老衛星」怎麼辦,沒關係,我們有「國民年金」!至於滿天碎片和鬆掉的螺絲怎麼辦,沒關係,反正人類只關心自己有沒有吃虧,大家一起吃虧就沒有關係。反正專家保證沒關係,一定就是沒關係,不用乾著急。反正天塌下來,還有高人頂著。

一個多元分佈的彩色世界

一個達到熱「平衡」的社會,不是大家都一模一樣的社會,而是一個多元分佈的彩色世界

新聞報導標題「只有國中肄業的唐鳳 將入閣擔任政委」

很多人質疑標題下得不好,其實這個勵志的成長故事,正是要凸顯體制對很多年輕人的傷害。

每個人的作息和學習模式都有差異,有興趣的科目或方向自然也各有不同,所以需要的學習模式也各有不同。雖然學校本來的用意是幫助所有學生,但是學校一旦被一堆規矩綁住,就變成在綁架學生,適性學習就會變成空談。

有些人無法適應,有些人選擇妥協,有些人選擇離開。但是不管妥協或離開,在這個無法自外的社會結構裡,這些人其實都走得很辛苦。

這些成功的故事,讓我們覺得很「勵志」很「感動」,其實就是因為那是一個不容易的故事。如果這些辛苦最後只是讓我們感到驚喜,而不是讓我們深切反省教育制度出了什麼問題,以後這些成功的故事還是一樣會很「勵志」,被體制淹沒的學生還是會一樣很辛苦。

雖然我們都在努力,都在摸索,如何達到熱「平衡」才是最理想的方式,這些故事都在提醒我們,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0與1之間比我們想像的多元

0與1之間比我們想像的多元,根據「哥本哈根」學派的量子詮釋

這幾天有性別平等團體的朋友反應,希望行政單位不要要求大家寫「戶籍」和「性別」,認為這是「隱私」。戶籍和性別都是人類喜歡「分化」的表徵行為,表面上是方便「行政」處理,背後隱藏的「社會」意涵可能才是值得「探討」的地方。

有趣的是,人類喜歡把巨觀的天象和社會現象連結,卻比較少人知道,這些社會現象和微觀的原子世界也有幾許類同。這些類同,或許是在告訴我們,「有機」的人類社會行為和「無機」的自然現象有著無法分割的關聯。

其實,一群蜜蜂如果不看成一個「單一」個體,就會有很多我們覺得不合理的現象:裡頭有「好吃懶做」的蜂王,有「嗡嗡嗡」的工蜂,兩者互相抱怨,看起來很不合理。有文學家以人體類比,左手抱怨受到和右手不一樣的待遇,時常受到冷落,小指抱怨中指喜歡亂比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那,一個社群的人可以視為一個單一的個體嗎?

阿凡達電影裡,也試圖傳達這個問號。有人認為地球本身就是一個「有意識」、「有生命」的生物,英國的天才霍金甚至認為「生命」就是能量的一種形式,生命活動不過是能量的轉換過程,所以或許任何物質都有「生命」,人類根本不用擔心生命是否能夠在宇宙裡延續。

性別平等和單一性別

多年前社會風評敬陪末座的立法機關開始想跟上時代,就出現「兩性」平等法,後來發現不對,又改成「性別」平等法。但是相關條文並沒有跟上,還是「單一性別」委員人數不得少於1/3。這樣的立法除了無法反應多元性別,也讓大學校園亂成一團。

大學基於歷史發展的「偏頗」,造成很多系所物理性別的 0比較少,1比較多,為了遵循法律,只要是 0的老師幾乎要兼任很多學校的各級委員會,剛開始很新鮮,累久了開始有人抱怨不要參加,而且有的委員會很「有趣」,有的「很無聊」,當0出現「偏食」的傾向,不願配合法律規範時,萬一他們都不肯參加,很多委員會就會開天窗。

我在很多會議都要行政主管去反應,「單一性別」、「1/3」的規定,和現況差異太大、窒礙難行,要落實性別或其他類似平等的精神,需要更務實、更有效的方法。剛好這幾天有性別平等團體的朋友反應,希望行政單位不要要求大家寫「戶籍」和「性別」,認為這是「隱私」。

其實性別不但不是只有0和1二進位,有可能是兩位數00、01、10、11(物理、心理),也可能是三位數,甚至是四位數或者無限位數。甚至有可能對應到01之間連續或不連續的數列。

微觀世界也是如此

如果說中子是 0質子是 1,我們知道因為 0 比 1 重 1/2000,所以單一的中子 0會自然蛻變成質子 1,雖然半衰期很長。

其實,01 之間其實也不是壁壘分明。我們也知道太陽這類正在活躍的恆星裡,除了氦元素之外,外圍大氣層主要都是 1,沒有 0。問題是:核融合反應要由兩個 1 和兩個 0 才有辦法合成「氦」客,再堆積在恆星的核心部位。

雖然恆星大氣裡只有 1沒有 0,但是一大堆 1「知道」只要轉變成「氦」後,系統會更穩定,所以有少數 1就會「自願」逆轉成 0,然後和 1 合成更穩定的「氦」。很多生物也有類似角色的互換行為現象,我們會訝異的原因,只是我們常以「單一」、「人」的角度看事情,原因可能只是前輩們認為,這樣論述比較方便「思考」、「分析」、「討論」、「傳承經驗」。

根據「個本哈根」學派的看法,根本就沒有 0 和 1,在渾沌狀態下只是一堆能量在做集體活動,只有我們拿儀器去測量時,就像行政單位要你填姓名時,才會看起來像某某人。問題是,有人認為實驗室的儀器不是「微觀」的量子儀器,是「巨觀」的古典物體,很可能就像要求別人表態的行政部門,被要求的人有可能會「揣摩」儀器的用意,試圖回答儀器想要的答案。

這樣的辯證實在很複雜,面對這種質疑的物理學家也實在很難回答。有人就說:明明量子力學很好用,我們就好好的用不要深究行不行?

很多紛擾都來自我們的分別心。

2016年6月6日 星期一

糊塗ㄟ總舖師

糊塗總舖師 

人人叫我是總舖師
上界出名是賢煮菜
料理好吃是通人知
名聲轟動是全世界
先生食著笑咳咳
小姐食著好體材
囝仔食著真可愛
不信你就尬我試看覓

喊拳賣膏藥

來來來,人濟話就濟,看三色人講五色話,啊若是囝仔人就趕緊轉去叫老爸,
小弟初到貴寶地,不是為著選舉來練哮話,是有好空的欲報乎大家知。
來來來,公司貨是路邊價,高貴不貴俗俗仔賣,豬肉尬加當作鹹菜夾,
橫直是了錢ㄟ生意免納稅,放在店內是多鎮地,
啊若是好運的人客,緊來夾去配

來來來,看看看,五十後你看一半,一百ㄟ就後你攏總看!
小弟初到貴寶地,喊拳賣膏藥,
不是要做你老爸,嘛不是要娶你小妹,敢那是要做一點啊小買賣.
不是我愛臭彈,阮這一帖是祖傳的秘方,
你那嘎我吃落去,
青暝ㄟ,就光去,
跛腳ㄟ,就行去,
蹺箍ㄟ,就直去,
總廣一句
有病治病,不病ㄟ吃落去,就馬上嘎我挫起來

三年前的我

三年前的我

想起彼一年的八月十五夜,
你我相招海邊站在石頭腳,
當天你嘛有咒詛,
你沒嫁我沒娶,
無疑我做兵兩年外,
你的腹肚煞一日一日大,
若想起我愛你的心肝,
無論海水會乾﹑石頭會爛,
你甲看!
前破後闊火炭挫挫
虱目魚會跳過岸,
奇奇巧巧,攏是為著無緣的你啦!

2016年6月5日 星期日

一位科學家的成長-李遠哲教授淡大演講稿

一位科學家的成長-李遠哲教授淡大演講稿

http://yuhinas.blogspot.tw/2007/02/blog-post_09.html
一樣從朋友版上看到的
一篇落落長的文
因為是演講稿 文章有些結構不是非常緊密
不過 還是蠻值得參考的 也很激勵人心
高中開始 就陸陸續續讀過一些他的故事
一直到現在 他還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現在再聽他的故事
還是有有為者亦若是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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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科學家成長的過程
李遠哲
中央研究院院長

錢院長、錢主任、劉教授、各位老師、各位同學:首先祝賀淡江大學55週年校慶。55
年的學校還蠻年輕的,我是1936年生,所以今年算是70歲的年輕人。我說70歲的年輕人是
因為最近可能大家看到報導,再過20年,我們對細胞重建修復的生物技術會有很大的進展
,以後人類的年齡聽說可以延長到1000歲,那是非常嚴重的事,到那個時候,很多人到醫
院苦苦哀求說:「醫生,我累了,讓我走吧!」,醫生就說:「不,我們是為維護生命而
存在著的,你900歲了,還要再努力工作100年,才讓你離開。」這是個可怕的構想。

今天我在這裡跟各位談我的心路歷程,也講講對年輕人的一些期許,不過各位也一定
會想說:「你是跟我們有半個世紀時代落差的人,你的經驗對我們有用嗎?」我想,時代
環境確實很不一樣,但是一個人走過的路,對別人總是有用的,所以我今天願意跟各位分
享我成長的過程──一個科學家是怎麼樣在台灣這塊土地上成長過來的。

我剛才講我是1936年生的,我媽媽是幼稚園園長,所以我就是在幼稚園出生,在幼稚
園的環境裡長大的。我進入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二次世界大戰已經到了尾聲,美軍勢力一
直在往西移動,日本節節敗退。那時候的台灣是在日本統治之下,所以我們剛上一年級就
開始擔心美軍的轟炸,上學都拿一個頭巾,用棉花做的很厚的頭巾,讓炸彈爆炸的時候不
要傷到我們的頭。一開學就在防空演習,演習了不久,有一天我們聽到飛機的聲音不一樣
,不像戰鬥機,是個非常沉穩的聲音,沒想到,第一顆炸彈就丟到離我家50公尺的地方,
我家的門都炸開了。那時我們躲在防空洞裡,轟然一聲地大家都嚇了一跳。因為我家隔壁
是一個學校,日軍把那個學校當作司令部,美國不曉得是怎麼知道的,第一顆炸彈就扔那
裡,那一天在新竹丟了不少炸彈,現在的清華大學那一帶是燃料廠,海軍放燃料的地方,
燒得遍地通紅。我們沒帶東西就往山上跑,跑到姑母的佃農家裡住,沒想到一待就是兩年
,過著沒有上課,非常快樂的日子。

我們到了山上,我父親說:「你哥哥剛上中學,要在城裡面救火」,所以看著我說:
「遠哲,你是家裡最大的男人」。我那時只有7歲,但是我父親說:「你要保護家人,幫
媽媽做很多事」,我說好。從第二天開始,我就跟我姐姐到山下挑水,每天大概挑15趟,
只有7歲就做了很多非常辛苦的體力勞動,也學種菜,農夫做的很多事我們都學了,但在
這段日子裡面,我接近大自然,常常到外面捕魚,有時候三更半夜到樹上捉黑文鳥,在牠
們的蛋孵化之後,我們半夜就把整個鳥巢摘下來,把黑文鳥帶回家養,看牠們的成長。我
們在山上滿山遍野地跑,有時候還找到狐狸洞,口渴的時候就採甘蔗吃,那個時候,我們
看到整個季節的變化、氣候的變遷,學了很多。有時候看到老農民採了竹子之後,把竹子
剖開,把竹皮分出來作竹籃子,我每天都在那裡看,一個禮拜之後,我自己也拿一把刀砍
竹子,把它劈開,也做了竹籃子。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日子是很愉快的。有時候我也有些
大的發現,比如說颱風過境之後,湖水溢流,就像瀑布一樣流到下面。第二天我在下面玩
,發現石頭就像篩子一樣把很多魚就夾在裡面,我就把鄰居的人都叫來,翻開許多石頭,
捉了一籃一籃的魚。後來當有人問我,在我接受教育的這樣多年之中,那一個時段對你是
最有用、最好的?,我總是說:沒有上學在山上接近大自然、從大自然學習的這兩年對我
是最有用的。當然,那些日子要希望現在的年輕人去體會恐怕是不容易的。

我也記得戰爭結束前的最後幾天,我在山上看到日本的一個小男生,15歲左右,他是
特攻隊。你們可能不曉得日本到後來節節敗退,一個飛機飛出去之後看到美國的船隊,航
空母艦,或者是巡洋艦,飛機就直接衝下去打艦艇,把大的戰艦打沉,那時候很多日本大
學學化學的人護送過氧化氫從日本到台灣,把過氧化氫裝在飛機上。許多20歲、18歲的男
孩都死了,到最後開車、開飛機的是15歲的小孩。那一天我在山上看到15歲的男孩子在樹
底下哭,我雖然很小,才不過是9歲的小孩子,就問他說:「你為什麼哭?」他說:「明
天是輪到我上飛機要打美國軍艦的日子,我明天就不在這世上了。」他在那裡哭。過了兩
天我又看到他,我說:「你不是去了嗎?」他說:「飛機的一個儀表壞了,我不能夠下去
,就回來了。」我就說:「你自己弄壞的喔?」他不置可否地在那裡笑。

大戰結束之後,對我們年輕人來說是一個很大的社會轉變。我們看到日本人走了;我
第一次聽到三民主義、自由平等;我們拿著國旗到火車站迎接國軍,社會的轉變對我們衝
擊很大──社會制度的改變,政權的更換,還有後來政府的腐敗到惡霸。那時候我雖然年
輕,還掌握一些社會到底是怎樣在改變的情況。我們那時候從報章雜誌上看到巴勒斯坦的
難民問題,以色列建國把巴勒斯坦的人趕出來;後來在大陸中共革命戰爭的過程裡,看到
報紙上寫的開封陷落、金元在上海兌換的暴動、共軍過長江,一直在小小的年紀裡受到
很多的衝擊。在這轉變的過程裡面,我們的生活是很苦的,因為那時候很多物資都要用在
戰爭上面,我家有9個兄弟姐妹,我還記得年輕的時候,從學校回來常常要做火柴盒子賺
點外快。

小時候,一個讓我比較不容易適應的事情是小時候在日本統治下長大,我只會講日語
,不會講閩南話,大概沒有人會講國語。戰爭結束之後,我從一個日本人的小學校轉到一
般的國民學校,同學看到我就說:「你是三腳的。」因為他們罵日本人是狗,四條腿的,
台灣人是人,是二條腿,我不會講閩南話,就說我是三條腿的-「三腳仔」(閩南語)。每
天上學,全班的50個人都找我吵架、打架,我跟我堂哥兩個是轉進去的,每天面對著50個
人,在口袋裡面裝滿了石頭,因為我們打不過啊!一面丟,就一面走回去。但因為這麼打
著,三個月我們都打成一片,變成很好的朋友,閩南話也學得很快,三個月之後就講得「
很輪轉」。

在這個時候,有些事情對我是影響比較大的。我們三年級的時候開始學國語,從ㄅㄆ
ㄇㄈ開始學,到了五年級時已經可以看書了。進步得很快啊!我記得那一年過年的時候,
媽媽給我壓歲錢,我哥哥說要到書店去買書,我就跟他到一家「雅雅書店」──這個老闆
後來被槍斃了,說思想有問題,那時候思想有問題的人是很容易被槍斃的,那種在威權統
治下的可怕情況是現在的年輕人無法想像的。我跟我哥哥到雅雅書店,看到一本叫《開明
少年》的雜誌,是上海開明書店在上海出的,那個時候上海還沒有淪陷,我哥哥買中學生
雜誌,我買一本《開明少年》回去看。那《開明少年》打開看的時候,真的是大開眼界,
其中有一篇報導,叫做《藍色的毛毯》,講蘇聯在社會主義革命之後,怎麼樣把社會轉變
過來,從一個農奴的眼光看整個社會的轉變,給我很大的衝擊。我看到二次大戰結束之後
的台灣那麼的不理想,社會的腐敗讓我們年輕人看了真是受不了!我常常跟媽媽說:「媽
媽,我們不必要接受這樣的一切,社會經過努力是可以改變。」所以五年級的時候,我就
一直相信社會是可以改變得更好。

我小學的時候,頭兩年在山上沒有唸書,後來很努力的,三年級、四年級唸了些書,
但是我一上五年級後,聽說全省少年棒球比賽第一屆就要開始,我們學校在選拔棒球選手
,也許是我跟人家打架,滿口袋的石頭每天都在丟,球也丟、接得不錯,就被選為棒球選
手,接受訓練。從那時候開始,五年級每天下午我沒有上課就到操場練打球。我們大家知
道台灣少棒的訓練跟職業棒球隊一樣嚴謹,我們從丟球開始、滑壘、揮棒、怎麼樣揮得平
,每天下午都在練,我打的位置是二壘手。我們的校長是一位軍國主義者,無論做什麼我
們的小學一定要得冠軍,所以我們在新竹縣得冠軍之後,後來也到台北現在的二二八和平
公園跟龍山國小、西門國小比賽,我們後來得過全省第三名。
到了六年級時,全省少年乒乓比賽要舉行,我也打乒乓,其實我小時候除了唸書之外,到

外面打球的時間實在很多。那個時候更誇張,一到學校老師就叫我們跳繩,因為打乒
乓球,腳的跳彈力是很重要的,每天早上跳繩,中午過後開始打對角球,短球、長球,打
到最後,我常常跟老師說:「我覺得乒乓拍子變成我身體的一部份,有時候我覺得我的血
液是流到乒乓球拍裡面才流回來的。」我那時候打哪個角落都打得很準,結果我代表新竹
縣參加比賽,我們這隊得到了省冠軍。全省乒乓球比賽的前一天,我們到廟裡去拜,我不
相信這一些,就在那裡拿著香說希望明天全軍覆沒,因為我不相信,沒想到我說全軍覆沒
的時候校長正好站在我的後面,他就從我的頭頂「呯」地打了一下。雖然已經過了快60年
,每當我想到這件事的時候,頭還是會痛一下。後來第二天我們得了冠軍,我跟校長說:
「你看,拜神明是沒用的,我說全軍覆沒,但我們還是贏了,是靠我們的實力贏來的。」
校長:「你不對,因為你不相信,你講的不算,我在後面講的,我們的祈福才算。」

那陣子,有人晚上到學校補習,但並不是所有的學生都到學校補習,不是那麼認真,
那麼嚴厲,大家還是很輕鬆地過日子。我們國小畢業的時候,新竹中學是從桃園、苗栗、
新竹縣三個縣招生,那時候還沒有新竹市,這三個縣裡面要錄取100名,所以那時候考新
竹中學是很不容易的。那時候有口試,小學的校長在訓練我們準備考試時,口試的預演題
就是「你將來要做什麼?」。有人說想做老師,有人說想做醫生,校長說:「不行,不行
,新竹中學不要說這樣的人,一定要說當總統。」我記得到新竹中學去口試的時候,大概
有好幾百人是從新竹國校報考的,第一個進去口試,被問:「你將來要做什麼?」,回答
是:「我將來當總統」;第二個進去,「你將來要做什麼?」,「我將來當總統」,一連
串的都當總統。但是問到我的時候,我說:「我要當科學家」,那個口試的老師說:「你
為什麼不是當總統?新竹國校都是要當總統的,為什麼你不當總統呢?」我說:「我真的
是想成為一位科學家。」

後來,我很有幸地被錄取,到新竹中學以後的三年確實是相當美好的日子。辛志平辛
校長對三育並進的教育非常堅持,所以中學一年級如果50公尺游不過,暑假還要補習,一
定要游過50公尺才讓你升學;音樂方面,音程練習一定要從Do-Re-Mi-Do-Mi-Re-Mi-Fa-Re
-Fa開始,一直到初中三年級畢業時要唱八個音階,所以到了初中畢業的時候,無論什麼
歌拿起譜來就可以唱歌,我們的訓練是非常嚴謹的。但讓我印象比較深的是新竹中學那時
候有個「學生自治會」,學生們覺得我們將是國家的主人,學生自治會主辦所有的活動,
包括初中、高中的學生都在內。很多課外活動像戲劇社、合唱團、管樂隊,或者是班級間
的比賽、壁報比賽,這些都是學生自治會在辦的,而且那時候功課很少下課又早,下午三
點鐘就下課,我們有很多的時候做課外活動。我從來沒有一天是在夕陽西下之前回家的,
有時候打球打到眼睛看不見球,才拿起書包慢慢地從新竹中學的山坡走回去,回到家裡作
點習題之後,就看很多課外書,課外書看得非常非常地多。

我還記得我們班上有一位原住民同學。那時候新竹中學被指定為原住民的學校,有很
多原住民的學生在我們班上,他們50分就可以及格,我們要60分,但是每次有越野賽跑、
田徑比賽,為班上得光榮的都是原住民的學生,歌唱比賽也是一樣。後來有人問我:「原
住民同學在你們班上學業趕不上,他們會不會有自卑感?」我說:「沒有啊!因為辛校長
一直推動三育並進的教育,所以原住民為班上爭取到的光榮比平地學生還多,其實他們也
有很多成績非常不錯的人。」

前一陣子,一個原住民電視台找到一位我班上的同學,是一個泰雅族的頭目,我已經
超過半世紀沒看到他了,他希望安排跟我對話,我真的非常期待看到他。有一年,一位原
住民同學得了肺病,但是回到家鄉還是得非常努力地做農事,結果就去世了。我們的班導
師蘇森墉老師是音樂老師,新竹中學有十年在全省合唱比賽得到冠軍,都是蘇老師一手培
訓的,他就作了一個曲子,是追悼歌。歌是這樣開始的:「風蕭蕭雨飄飄,朋友已經默默
的去了,你是多麼強壯而年少,你背負著山地無數人的希望,你將是山地的英豪,怎麼想
得到…….」,我們還開了一個追悼會。那時候日子過得很溫馨,在學校裡過著非常理想
的生活。直到初中三年級的時候,有一天蘇老師來找我說:「遠哲,你們班上同學大家處
得那麼好,你們同學都想升學,都要升高中,如果全班同學都能考上新竹中學的高中部不
是很好嗎?」他建議說:「我們為什麼不組織個升學共勉會?你的理化、數學都很好,應
該可以幫忙班上的學生。」我覺得老師的這個建議很好,就說:「好,我應該幫班上的同
學把理化學好。」

我於是就開始到圖書館收集很多很多資料。那時我有一位堂兄叫劉遠中,他在台灣大
學唸物理,我也請他到台大的圖書館把很多物理學的書借回來。我那時候很認真,初中的
時候,有一陣子不打球了,回到家裡就看這些理化的書,開始寫講義。那時候沒有影印機
,要用鋼板一個字一個字地刻寫講義之後,印刷給班上的同學,我那麼努力做了好幾個月
,有一天我堂兄回來,他看到我還在寫鋼板,就說:「你還在寫鋼板?」我說:「是啊!
」他把我寫的資料看了,說:「遠哲,很奇怪耶,高中生大概也沒有唸這麼深耶!」我說
:「是嗎?這個很簡單耶。」後來過了兩個禮拜,我姐姐正在準備考大學(她後來是在師
大理化系唸物理),有一天我堂哥回來,我姐姐就說:「堂兄,這問題很難,你替我解解
看。」我堂兄看了之後說:「喔!這個題目遠哲會解。」他就給我解,我解開了後就交給
我姐姐,從那個時候起我姐姐就對我非常不諒解,覺得這個小孩子丟了她的臉。不過,那
是我第一次深深體會到其實我們在學校上學坐在課堂裡面,迷迷糊糊地聽老師講課講得好
有道理,但學的沒有自己當老師教別人時學的那麼多。我一直跟老師說:「老師,不對啊
!我們到學校來應該是當老師,你們聽我們講,不是你們講我們聽,你們聽我們講的話,
我們會學得更快。」確實是這樣,後來當老師之後,我教的很多課是我從來沒有上過的,
但是因為要教,所以自己學了很多,這些老師給你的挑戰,或父母給我們的挑戰,往往對
一個人的成長有深遠的影響。

我還記得,初中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們在唸書,媽媽在縫衣服,用腳踏著縫紉機,很
老舊的針車,我說:「媽媽,聲音小一點嘛,我們在唸書,你這樣干擾我們不好。」媽媽
就說:「遠哲,你埋怨的話,你自己把這個聲音弄小嘛!」我覺得有道理啊!為什麼埋怨
媽媽呢?所以第二天就開始把針車全部解體,然後一點一點地看,到底哪裡有聲音出來,
有時候是鏍絲沒有旋緊,有時候有些地方加了些油,結果這個針車真的沒聲音了。那時我
媽媽看了說:「遠哲,現在聲音沒有了,但是這個針車縫衣服的時候,上面的張力跟下面
的張力不一樣,通常是對稱的,但是我縫的衣服上面是一直線,下面是歪的。」我把上面
的部分也拆開來了,然後調節壓力,修了好幾個月,針車就像新的一樣。

在那個過程裡,我每天都在縫衣服,要試車,後來我縫衣服的技術變得非常好。有一
天,我表姐要我媽媽替她縫一件內褲,我媽媽在忙,就跟我說:「遠哲,你替她縫一下吧
!」我表姐站在那裡很不好意思,她的內褲居然是一個男孩子替她縫製的。初中畢業的時
候,我被保送到高中,有很多時間,我伯母在開幼稚園,所以我替我伯母做幼稚園的圍巾
,做了100件,我姐姐也做一些,但是媽媽每次看到我做的跟我姐姐比較,就說:「遠哲
做得這麼漂亮、這麼快,你是個女孩子,為什麼做得這麼慢?而且做得這麼不好?」當然
我後來也學到了,做父母親的絕對不要把兄弟姐妹做比較,這是最傷感情的事,我姐姐一
直看著我說:「為什麼這個小孩子這麼討厭?」其實我姐姐是很不錯的,是位好姊姊,但
就是有一個小弟弟做女紅做得比她好。

我早上縫衣服,下午就拿個裝飲料的水桶去打網球,打到滿身大汗,皮膚曬得像黑人
,高一的時候成為網球校隊,也參加全省高中網球比賽,不過那時候我的生活有點瘋狂。
瘋狂的是,我相信生命是無止盡,你可以有很多的時間,很多的精力可以做很多事。我記
得參加高中網球比賽回來一禮拜後又參加全省露營大會,新竹中學的管樂隊是大會樂隊,
我去吹喇叭。那一陣子除了學校裡面的很多活動,如合唱比賽、球賽、壁報比賽花了我很
多時間外,有一位生物科老師說我們教學時需要解剖圖,他說:「遠哲你畫畫得不錯,能
不能替我畫幾個掛圖?」於是我每天到三更半夜還在畫掛圖。高一下學期時我真的病倒了
,太累了。醫生告訴我:「你這樣下去不行,一定要休學一個月,在家裡靜養一個月。」
我聽了醫生的話,就在父母親的監督之下在家靜養了一個月,這個月對我是非常痛苦的,
因為我是非常有活力,喜歡做活動的人,要靜靜地在家裡休養一個月是非常痛苦的事。

但這一個月倒是給了我一個機會,深深地思索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回想在初中時
看的很多偉人傳記,也想到社會的轉變帶給我們的影響、我自己的擅長,那時候想得很多
,也感覺到生命的可貴,生命畢竟不是無止盡的,是有限的。在這一個月的思索之後,就
像有人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那時候下決心要過有意義的生活,不能像無頭
蒼蠅一樣,打球、壁報比賽、管樂隊這樣子跑,應該要過一個有意義的人生。

到底怎樣才能過得有意義?我感覺到的就是:「我應該成為一個有用的人,能為人群
社稷做出貢獻。」我也檢討到我自己的擅長,覺得我應該成為一個科學家,另外,我也感
覺到我們在我們生活環境裡,如果不積極地、主動地想辦法超越環境給我們的一切,環境
就會影響你,也許可以說是一種束縛。當人家看到你就說:「喔!他是誰的小孩。」別人
看了看:「是是,他的舉止像他的父親。」或者是,「他是新竹中學畢業的」,「是啊!
新竹中學的學生就是這樣子。」在台灣社會長大的也就是這樣子。因此我有個非常強烈的
願望─-「我應該是我自己的主人,我不應該受環境的束縛、環境的影響,我要努力超越
環境」。我要成為自己的主人,把生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成為一個理想的人,希望為人
群做一些貢獻。我離開高中的時候,曾對很多同班的同學講:「我確實是滿懷著理想,要
走出自己一條路的人。」

那時候我離開了校門,很幸運地被保送到台灣大學,我從小學打棒球、打乒乓到考入
新竹中學之後,就一直沒參加過升學考試,所以我也相信準備入學考試是沒用的。我沒有
受到準備升學考試的危害,這是好事。我一進到台灣大學校門之後,就有兩個願望,一是
希望成為一個好的科學家,為人群社稷做出貢獻,第二個,我希望能夠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一起改造我們的社會。現在回想起來這是半世紀以前的事,但我一路走來這個理想沒有
改變。

當然,我年輕的時候想成為一個傑出的科學家的願望,隨著歲月的消失以及自我的成
長,慢慢地轉變到不只是自己要成為一個好的科學家,也要培養優秀的年輕科學家。我這
樣的決心能夠了解的人不多。我高中有一位同學跟我談得比較來,對整個社會的發展比較
有相似的看法。有一天我們上物理課的時候,校長拿了點名簿走進來說某某某,他站起來
,就開始哭。我往窗外看,下面有兩輛吉普車在那裡,有幾個穿便衣的憲兵圍著我們的大
樓,我知道他一定要被捉了,校長帶他走了,他到吉普車上還一直哭,就這樣被捉走了。
我跟他談得很來,很多事情都跟他談,我媽媽聽了這件事後,好幾個月都睡不著覺,她以
為下一個是我,可能就這樣不回來了,她非常擔心我的安全。我那時很多思想也許是先進
的,也許對很多願意跟著時勢走的同班同學而言是無法了解的,我有幾個堂兄可以了解我
的思想,但是了解的人不多。我有時覺得很寂寞,也有不少疑惑,也常希望能夠重整旗鼓
。當我找不到談訴的對象時,我記得我常在傍晚時分騎自行車到新竹頭前溪的下游,坐在
那裡沈思,夕陽西下的美景裡,野鳥與清澈的流水交織而成的圖畫讓我的時空無限展開。
頭前溪那時候水流不多,水面很廣,也許跟半世紀以前淡水河的下游一樣。我看著這夕陽
西下,美麗的雲彩,心裡頭得到一些慰藉,把很多我的理想、要走的路、願意這麼走的決
心,重新確認。那一陣子,我覺得如果沒有頭前溪的晚霞,我的生活該會是很苦的,好在
有頭前溪像一位心靈的母親慰藉著我。

後來我進入台灣大學,在台大有一些經驗是很有趣的。我在大學裡住第八宿舍,伙食
辦得很差,我們一進大學就看到社會腐化的一面,辦伙食的人自己不繳錢,他買了東西給
廚房煮,廚房的工友又污一些,像炒花生米給一公斤他只炒半公斤,污半公斤走,還有很
多同學自己在外面買菜,然後到餐館裡污一些飯到自己房間裡面吃。這些很不可思議的事
就在一個大專院校裡發生,風氣是這麼地敗壞。我那時候一直希望能夠希望集結志同道合
的人改造社會,所以我跟同寢室的人開會檢討說這實在不行,我們要做一個好的典範,辦
伙食給大家看,所以我們同一寢室的人就開始辦伙食,辦得很好。我們住在第八宿舍,第
七宿舍的人到了下半月都到第八宿舍包伙食。我在中學時訓導主任常罵我麻木不仁,操行
分數要給我丙等,我的班導師花好幾個小時才替我爭回甲等,沒想到到台大的第一個學期
就被記嘉獎一次。那個時候的這些活動,第七宿舍的很多人還記得。我回國到立法院作施
政報告的第一天,有一位僑選立委上台之後就說:「李院長,你以前在台大第八宿舍辦伙
食辦得不錯,我那時候住在第七宿舍就到你們那裡包伙食。」他還記得。

我到台大的時候,一直想要成為一個好科學家。這個志願很強烈,後來結交了些朋友
,其中有一位叫張昭鼎,是化學系高我兩屆的學長,後來變成很好的朋友。他是辛苦奮鬥
過來的人,他父親過世之後他在台大法學院做工友,晚上讀夜校,後來考到台大化學系。
我跟他談到一些學化學的事,我說:「昭鼎兄,我真的想成為一個好的化學家,在台大好
好地選擇修化學系的課,好好努力,畢業之後會成為好的化學家嗎?」他想了一下說:「
最近我們也在討論這些事,這個可能性很渺茫。」我說:「奇怪,台大不是最好的學校嗎
?台大化學系的教授這麼努力在做研究,為什麼在這裡好好學,不能成為一個好的化學家
呢?」他說:「遠哲,你可能不曉得,我們最近理學院的學生、物理系的學生大家最感興
奮的事就是,20世紀前半葉對微小粒子運動規律的掌握出現了革命性的進步。一個微小的
粒子像電子與原子核,它不只有粒子的性質,也有波的性質,這種新的力學叫做量子力學
,分子是這些小粒子──原子核跟外圍的電子──組成的。你如果要成為好的化學家,要
多唸物理,而這些物理的課化學系的學生唸得很少。第一個,你可能要唸量子力學,從微
小的粒子到了解宏觀現象,你要學好熱力學、統計力學。你如果要了解物質的性質的話,
要學電磁學,要做好實驗的話,要學電子學跟電子學的實驗。」他一口氣就講了六個學科
,然後說:「這些課化學系都不教。你如果要成為一位好學者,你會講日文加現在學英文
大概是不夠的,理學院的學生學德文可能也不夠,還要多學別的語言。」他一口氣講了很
多,我看了看:「那你們都學這些東西嗎?」他說:「我們哪有那麼多時間啊?」

於是我跟張昭鼎說:「這個暑假我們不回家,在宿舍裡面我們從熱力學開始輪講。」
他說:「好啊!」所以那個暑假我真的沒有回新竹,在宿舍裡我跟張昭鼎兩人就開始輪講
熱力學,那本Lewis and Randall的書是美國研究生在唸的,這門課唸得很辛苦。有時候
有些事情沒搞清楚,去找系裡的教授請教,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系裡的教授每次都是拍
著我的肩膀說:「遠哲,你太年輕,這些事情你現在還不必懂,以後再學。」我一直追問
下去之後,他就老實說:「其實我也不懂。」

後來到大二的時候,我到物理系學電磁學。你們學校有一位鄭伯昆鄭老師,那時他在
物理系當助教,我跟幾位物理系的學生一起在晚上輪講近代物理與量子力學,大概禮拜一
、三、五晚上,都在物理系助教的房間裡輪講。後來我在物理系也唸了電子學、電子實驗
,也與一些同學輪講統計力學,而且大三的時候,在我學德文的第二年,也到外文系學俄
文,俄文後來也學了兩年。所以我大一時張昭鼎說的要成為好化學家應該做的幾樣事,我
確實都做了,那時大家覺得很不可思議。

我確實很認真,已經不到外面打球了。每個禮拜天晚上十二點,我就把下個禮拜的日
程寫得密密麻麻的,其中有半個小時是打網球,是不能少的,除了這個半小時之外,每天
都在努力用功讀書。禮拜天早上一早就到圖書館佔位子,因為那時候環境不好,沒有很多
地方可以好好唸書,圖書館一開就進去,一直到晚上10點鐘。所以我在大學四年確實是非
常地用功求進步的,那時也沒有電視,在白色恐怖的時代,除了唱片欣賞會,學校裡的社
團活動也不多,我們就這樣子走過了台灣大學四年的歲月。

那個時候我們很單純地用功做學問,沒有人想到留學,我們一直說要好好探求真理,
所以台灣大學那時理學院的學術風氣很不錯。當時研究所剛開始創辦,我們大四時化學系
第一年招收研究生。所有的大學生都要作畢業論文,我找了一位年輕的教授,做了一些用
電泳的方法快速分離鍶與鋇離子的工作,有一天,老師看到我做研究很有成績,很高興地
帶我到外面,說請我吃飯,給我一杯啤酒。我那時候口渴,啤酒就一飲而盡,我當時不曉
得自己的身體裡沒有消化酒精的,酒喝了以後就覺得很奇怪,電燈怎麼忽然開始搖,後
來電燈變得好像西瓜一樣大,然後我就不省人事了。我的老師把我背回實驗室,把我放在
長椅上,半夜三點鐘醒來後,我才知道剛剛吃了一碗麵,喝了兩口啤酒後就不省人事了。

到後來大四的時候,很多女生在申請美國大學的獎學金,我就問妳們在做什麼?她們
說申請到國外留學。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大學畢業後還有到國外留學這一條路,不過,我們
要先接受預備軍官的訓練。我畢業的那一年是1959年,金門炮戰的時候,聽說最激烈的時
候每平方公尺就有一顆炸彈落下來,很多年輕的預備軍官當排長,年長的看不慣這些年輕
小伙子一進來就當排長,炮戰最激烈時就常常請他們去修補被炸開的電線,也聽到幾個朋
友炮戰時去世。所以很多人就說這樣子當炮灰是不值得的!他們都說我們是砲彈射擊比較
精準的人,理學院畢業的都當炮兵,結果很多人就去考研究所,我是到清華大學考原子科
學研究所。我考研究所是為了躲開金門炮戰不要當炮灰,後來我從國外回來談及此事,很
多大官像國防部部長,覺得非常不以為然,認為你不是愛國的人。到美國之後,我走的路
可以說是化學物理學學程的路,人家問起我為什麼做此選擇,我就說:「我在台大化學系
的時候,人家告訴我一定要把物理的基礎打好,所以多學了物理。」我後來做的實驗跟在
台灣走的這條化學物理學學程是有密切關係的,我在清華大學做了兩年碩士論文研究之後
,才到美國。

在做碩士論文時有一個故事很有趣。當時有一位日本教授到台灣來教我們,那時候的
台灣,得過博士學位在大學當教授的人不多,所以清華大學創設原子科學研究所時請了不
少外國人,有位是日本學者,是做放射化學的,叫濱口教授。他到我們的實驗室來教我們
做分析化學,放射化學、放射性同位素的實驗。他那時候對北投石的放射性同位素很感興
趣,他教我們怎麼用白金坩鍋把北投石那種不溶於強酸強鹼的化合物,用碳酸鈉高溫融合
成碳酸物質後,才把它溶解出來。那時候我一直覺得他做的好像有點奇怪,你們可能知道
,楊惠珊做琉璃的時候,起初買了很多白金坩鍋做琉璃,白金坩鍋都毀掉了。我回國後,
她有一次來找我,談她過去的事,她說:「很辛苦啊!起初用白金坩鍋做琉璃,白金坩鍋
都壞掉了。」我說:「妳早應該來找我,我就會告訴你,處理含鉛的化合物用白金坩鍋是
不行的,因為鉛跟白金會變成合金,白金坩鍋會毀掉。」

我的老師,日本來的這位老師就拿幾個白金坩鍋把北投石放在裡面,用碳酸鈉做融合
,我就告訴他:「奇怪,這好像不對喔!我記得我大學二年級唸定量化學時,定量化學的
書裡面說:『如果有含鉛的化合物的話,應該用濃鹽酸把它變成鉛的錯合物,把它析出來
,可能要花一個晚上把鉛溶出來,不然的話會跟白金變成合金』。」這位日本教授聽了非
常不高興,那時我覺得我們是談真理、談是非,但是他非常不諒解我第一堂課就找他的麻
煩。後來他分析之後說,北投石的硫酸鉛有17%,但我看這個白金坩鍋確實有一個環狀的
合金形成,後來我自己重做了一次同樣的分析,發現硫酸鉛該是21%。有一天,濱口教授
告訴我說:「其實我發現你們台灣的學生很不錯,比我們日本的教育大學的學生做得更不
錯。」他這才第一次給我們肯定。不過很失望的是,我後來寫成分析放射性同位素的論文
,他看了之後很高興,就趕快拿去發表,把我分析的21%的硫酸鉛塗改成他的17%,他分析
的時候一部份的鉛已經變成合金,數據是不對的!他就直接送去發表。所以我發表的第一
篇文章當中的數據是不對的,是老師替我改錯的。這件事情我一直放在心裡,我曾經跟他
講,說是不對的,但那位老師就是不承認。這事讓我耿耿於懷。

後來我到柏克萊加州大學留學,發現師生之間的關係在美國民主化的社會裡面是完全
不一樣的。我找一位教授跟他做研究,他叫做Bruce Mahan,我每次找他敲著門說:「
Professor Mahan」,他就看著我說:「Call me Bruce」,要我叫他布魯斯。我們受儒家
思想培養的人,看到一位老師,直呼他的名字,是講不出來的,我第二個禮拜找他,我說
:「Professor Mahan」,他還是看著我說:「叫我布魯斯」。過了六個月,我就開始叫
「布魯斯」,就這樣子一直以平輩交往。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學術討論的活潑,老師沒有架
子,這種風氣使我非常受到感動。那時候吸引大家到美國學習的原因,一般說是美國富有
、科學很進步,但一個民主國家平等自由的觀念也許是吸引威權專制的國家的年輕人的最
大的原因。

那時Mahan教授給了我一個題目,是跟光化學有關的,我說這個題目很有趣,我就跟
他做了。有一次我敲門找他,要他給我指點,Mahan教授看著我說:「我怎麼知道?我如
果知道早就解決了,就是我不知道,世界上沒人知道,所以你要做博士論文,是你要自己
解決的事。」很奇怪的是,我每次找他,他從來沒有給我任何指點,他說:「我怎麼知道
? How do I know? 你要自己去解決。」但他有一個習慣,每次到實驗室他就問我:「
What is new?」我就把我自己在實驗室裡摸索想解決的事告訴他,他第二句話就是:「
What are you going to do next?(你下一步要做什麼?)」我就把我的構想告訴他,他
每次都點點頭就離開。那時我常回到家裡跟太太說:「奇怪啊!我到這個美國來,這個國
家老師跟學生很平等,但是我在中學的時候,老師什麼都懂,一到黑板前他可以滔滔不絕
,怎麼樣合成胺,講什麼都懂,到了大學的時候,大學老師大概也懂不少,他們有時候會
說:『遠哲,你還年輕,你不需要懂怎麼多』,我就知道其實這些事情他也不懂。但是到
美國之後,跟了一位很有名的教授,每次問他,他說:『我怎麼懂?我不懂。』我媽媽、
爸爸省吃儉用買了飛機票,我滿懷著理想到美國來,找一位教授什麼都不懂,那到底是幹
什麼的呢?」

但是過了一年多之後,我說:「我發現這個現象是這樣,我要這麼做。」老師說:「
你怎麼知道的?」我說:「我在蘇聯的文獻裡面看到有一些人做這方面的事,便有了新的
構想」,他說:「你會唸俄文哦?」慢慢地他就對我非常好奇,過了兩年多,Mahan教授
就說:「你可以把你做過的事情寫成論文,可以得學位。」我那時候跟他抗議,我說:「
我來了兩年多,你沒有教我什麼,每次都在問:『What is new?』、『What are you going to do next?』,然後你就說做夠了,可以寫論文了。」他說:「不、不、不,你
真的是做得很不錯的,你真的是解決了一些問題,而且你很有創意,你解決的方式是很不
錯的。」他說:「你如果覺得還需要做研究的話,可以留下來,我下學期要到英國牛津大
學去一個學期,你可以留下來,做你喜歡做的事,我有很多的錢,也不用擔心經費,不過
實驗室的一些研究生你要照顧、照顧。」他就走了。那時候我就開始做離子跟分子碰撞的
實驗,希望從角度分佈、速度分佈了解化學反應是怎麼進行的──這是肉眼看不見的,原
子分子的碰撞到底怎樣把反應物變成產物。那時為了做研究,學了很多儀器設計,從機器
加工、儀器的設計、電子方面的設計學了很多,設計了非常複雜的儀器,做得滿成功的,
等到他回來我已經有模有樣,成績很不錯。所以我在柏克萊做了一年半的研究工作,結束
之後,哈佛大學的教授Dudley R. Herschbach邀請我到他的實驗室繼續做交叉分子束的實
驗,我才到哈佛大學做化學動態學的研究,後來就是這個領域的工作使Herschbach教授跟
我分享諾貝爾獎。

我到哈佛大學做研究時,下定決心在一年之內把儀器做好,再做半年的研究工作後就
要離開。很多人說:「不可能!你設計一部儀器大概就要花一年」,我說:「是啊!這個
儀器很複雜,設計要花一年,但是我可以從外面的大架構開始設計,設計一個月之後,就
送到到機械工廠加工,到全部設計完成之後,零件都進來了,最後的一個禮拜我可以把儀
器裝好做實驗。」很多很有名的教授,包括一位加州理工學院來的教授說:「你是博士後
研究員,你說一年半要做完這個研究?」哈哈大笑!他說:「不可能的,怎麼可能。我在
加州理工學院有15個人跟我做,已經做了五年,現在才慢慢覺得應該怎麼做,你怎麼可能
嘛!」很多人不相信,但是我們還是走過來了,其實十個月之後,我就設計並建造出了非
常複雜的儀器。

那陣子我覺得最有趣的是,我每次把設計圖拿到Herschbach教授的實驗室討論,他起
初覺得很有趣、很複雜,到最後他看著我就說:「遠哲,如果沒有像你這樣有五千年文化
傳承的人大概不會設計出這麼複雜的東西吧!」他一直把我設計的儀器歸功於五千年的文
化傳承。我在做設計的時候,說明給機械工廠的師傅聽,他站在我對面,我就拿一張紙把
一個很複雜的三度空間儀器,從他的方向畫給他看。他每次看我畫就瞪著我看,說:「我
在這裡工作了25年,還沒有看過一個人從反方向把三度空間的東西畫得這麼清楚」,我說
:「我父親是畫家,他每天都把三度空間的東西寫在二度空間裡面,我常常從相反的那邊
看,這個東西對我是很習慣的。」他覺得不可思議,怎麼有人可以把三度空間的東西從相
反的方向畫得那麼清楚。我們在做儀器的時候,機械工廠的師傅都非常興奮能成為這個團
隊的一份子,這個團隊的工作是非常愉快的。我記得在哈佛大學的時候,我跟機械工廠的
老闆變得很要好,我去的第二年,有一個pheasant season,打雉雞的季節,季節一開始
,他就把打到的第一隻雉雞送給我,我在家裡用開水燙,把毛拿掉後烤了一個雉雞要吃,
太太一直說:「這隻雞原本這麼漂亮,很可愛的」,她一直講講講,講了之後就吃不下了
。那雉雞我沒有動手。

過了一年多,芝加哥大學要我去當教授,我就這樣留在美國。我本來到美國,希望得
到學位後就回到台灣教書,沒想到一拖竟過了32年。32年之後,我變成57歲,後來我的朋
友張昭鼎去世之後,我寫了一篇文章,叫做〈該回家的時候〉,我就打包行李回到台灣來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已經過了12年,但是到現在為止,我的熱誠還是不減。半個世紀
前我說:「我要成為好的科學家,希望為人群社稷做出貢獻」,這個理想還在。當然我回
到台灣之後,更希望年輕人能夠成為好的科學家,一起努力;希望跟大家一起,把志同道
合的人集合在一起,改造我們的社會,這個理想到現在還是非常熱烈地在我的心中盪漾著
。我想大家雖然看到這個社會上很多事情有時候看來是不理想、不可思議的,但是如果我
們努力的話,社會確實是可以改造的。

我剛才講過,我是1936年生的,現在70歲,是跟你們有半個世紀的代溝的人。現在時
代跟以前不一樣,我們往後在21世紀的日子確實會很困難,對於這些困難可能對像我這樣
年紀的人還不會覺得那麼痛苦,但很多在座年輕的各位,確實必須認真面對。如果要問在
21世紀將看到什麼轉變會對我們有深遠的影響,我會說兩樣事。一個就是,從兩個世紀以
前開始地球人口增加得很快,而且工業革命之後,我們的天然能源消耗跟我們的活動變得
非常激烈,我們以前的社會是在所謂「天人合一」的情境裡發展過來的,人是生活圈的一
部分,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但這兩百年這樣走下來之後,本來對人類來講是無窮大的地
球變成有限的,不但天然資源有限,大自然吸收人類產生的垃圾、污染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這個從無窮到有限的轉變是非常重要的,很多人不注重這件事情,我從上世紀的發展看
出,上個世紀我們依靠石油,物質文明進展得很快,但我們馬上要面對的就是液態燃料供
需的失調,將有很大的衝擊會發生,我們準備好了嗎?

沒有!我們的地球是有限的,但是我們還是延續著過去兩百年來人類發展的軌跡在進
展,最近印度跟中國大陸的發展就暴露出人類這樣走是不行的,但世界上沒有人能夠跟印
度及中國大陸的人說:「你們不能跟我們一樣!」他們一定說:「是你們以前走過的路污
染了我們的地球!」現在二氧化碳的排放量,美國人平均每人每年產生20噸,澳洲19噸,
台灣是名列第三的12噸。台灣是很可怕的,印度是0.96噸,大陸有2.72噸,台灣目前已經
是所謂過度開發的國家,對於這個事情如果我們不覺醒的話,這樣下去,溫室效應帶給我
們的衝擊會很大,能源的爭奪會使世界不安定。我就看出,911事件之後的很多事情多少
跟能源的爭奪安排有關係。此外,以後過境的颱風會越來越大,我上上禮拜坐飛機到美國
時,亂流很大,長達兩個小時,我太太也說:「以後我們會常常看到這種亂流嗎?這跟二
氧化碳的排放有關嗎?」我們再不覺醒的話,這樣走下去我們是沒有希望的,我想大家要
想清楚。

我們碰到的第二個大困難是這樣的,全球化的步伐走得很快,每次WTO的會議議場外
一定有人拿著旗子反對全球化。這是很有趣的,我們在經濟活動方面已經全球化,資金超
越國界的流動,但是這個全球化到目前其實是走到一半,而走的方向又是很奇怪的。上個
世紀蘇聯跟中國大陸社會主義革命的時候,他們都相信馬克斯、列寧講的話,他們說:「
勞動階級無祖國」,因而有共產國際的觀念。勞動階級沒有祖國,但是走到這個世紀好像
沒有祖國、跨國界做事的很多都是資產階級,反而在自己的土地上努力耕耘的人常受到不
利的影響,導致財富分配不均,不但是國家跟國家之間財富分配不均,一個國度之內的財
富分配也不均。而在政治上,國家的界線還是那麼地強烈,雖然科學家常說:「國家跟國
家的界線太空人是看不見的」,太空人看到的地球是美好的一個。大自然是沒有國界的,
國界只是地圖上的幾條線,但事實是國家的界線還是非常地明顯。所以我們有很多矛盾,
國跟國之間一方面說要合作,另一面又在競爭,在合作競爭的過程裡面,只看到錢沒有國
界急速地在流動,使我覺得現在只走到一半的全球化一定要把它走完。

到了這個世紀的中葉,如果我們還不把整個地球當做一個社區,我們所有的人都成為
一家人,很多問題是不能解決的。當然有人會說:你說「我們全部的世界變成一家人」,
意謂著什麼?我說:「通常一個國家的存在,常常是透過抽稅做財富的再分配,抽了稅之
後要照顧一些人,全球化以後,整個世界都變成一個社區一家人的時候,那麼全球的問題
也經過抽稅的方式由大家來幫忙。」歐盟慢慢在走入國界淡化的階段,這是不是人類將要
走的路我不敢說,但是作為一個科學家的我總覺得,現在我們面對的兩樣困局,地球從無
窮變有限,這個轉變正在地球上發生,存在於從無窮到有限的地球上的我們怎麼生活,是
大家要認真想的。

另外一個就是像禽流感、污染的問題,是你們年輕人跟我們年紀不太輕的人要一起努
力奮鬥的。因為現在大家活得很長,我們不能就袖手不管了,我們要跟大家一起努力。今
天很高興在淡江大學55週年的紀念講座中跟各位分享我個人走的路,我對世界的一些看法
。我要特別跟各位講的是,我在世界上碰到的很多人他們過得很愉快,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的成功只是出於天份很高,大家都是非常努力地一步一步地發展下
來的。我們大家都有天份,只要肯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大家可以找出自己的一條路。所以
早一些掌握自己的生命好好去努力,這是比較重要的。謝謝各位!

問答:
一、院長今天講得很精彩,在5、60年前台灣的環境下能造就您一位諾貝爾獎得主,我現
在想問的是,在今天這個教育環境下,有沒有可能造就另外一位諾貝爾獎得主?這是我第
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是關於在今天的教育環境下,我們是否應該像以前一樣著重精英教
育,還是教育要改成照顧每一個人,尤其是中下程度、弱勢的每一個人,讓他們能成為一
個好的公民?這兩個問題請問院長。

答:關於你的問題,我可以講一樣事,每次有人談到我做得這麼成功的時候,一定說台灣
的教育一定是很不錯的,他們也常問我小學是怎麼過的?我就說:「我頭兩年沒有上學,
後兩年是打球。」我頭兩年從大自然中學習,我在小學三年級到課堂裡上課,覺得好無聊
喔!大自然能夠教我們那麼多東西,為什麼要在課堂上裡面講這些脫離大自然的事?但是
我高一的時候病了,讓我想到要做自己的主人,我沒有接受學校教育給我的一切,學校講
的、老師講的跟我要的、我學的,其實是有很大的差距,就像我在大學學了很多東西是化
學系沒有教的。所以從這個觀點看,任何人他願意超越的話,一定是可以成功的。那時候
台灣很貧窮,而且老師並不那麼理想,所以才使一些人變得非常叛逆地說:「我們要改造
,我們要超越。」從這觀點看,目前的環境可能是比較不好的,目前大家過得比較富有,
而且我小時候下午三點鐘就放學,現在學校佔用學生太多的時間,一直要補習到很晚,使
學生不能夠好好地發展,只變成一個考試的熟練工人。從這個方面看的話,目前的環境可
能是不好的,但是只要有人不去補習,而去挑戰我們現有的制度的話,是會成功的。我在
清華大學做研究的時候,環境很不好,我為了合成一個碰到空氣就會燒掉的化合物,到玻
璃工廠裡面學吹玻璃,那是很辛苦的,但到美國之後就覺得做研究是這麼簡單,這是因為
我們是在這裡磨練出來的。所以在困境中成長的人,往往是比較冷靜、比較強的,不管在
哪樣的環境,只要我們能激勵年輕人超越的話,是一定可以做到的。你剛才講我們應該走
精英教育的路,還是注重普及教育,我倒是一輩子都相信,我們應該把社會上所有的人培
養上來,每個人的性向不一樣,有些人做研究工作,有些人做藝術家,有些人做食物的工
作,有些人做立委、政治家,有人開車,當廚師,每個人都做不一樣的工作。我們現在並
沒有從多元化的觀點來評鑑一個人,如果大家都接受「人生而平等,職業沒有貴賤」的話
,精英只是從學術的觀點看某些人是精英,但是就待人處事、對社會的貢獻而言,我想每
個人都是一樣的。這裡我要澄清一樣事,六年前美國的柯林頓在競選總統的時候說:「
No one left behind(不要讓任何人掉隊)」,那時候有人問我:「你們以前教改會的時
候的第二個口號,帶好所有的學生,這是一樣的嗎?」我說:「不一樣!完全是兩回事。
」「No one left behind」是有一條線,然後每個人都在線的上面。我說:「這是不對的
,不應該有一條線,每個人在多元社會裡面都是不一樣的,我們是要把所有人都拉拔上來
。」六年後的今天,美國有人在開始批評了,說:「因為『No one left behind』,他們
就開始考試,看哪個學生behind了,哪一班behind了,或哪一個老師沒有教好,考試考得
越來越多。」變得跟台灣一樣的,所以一個史丹佛大學的教授,我的好朋友,也寫信跟我
說,很遺憾,美國的多元教育慢慢在學台灣不好的地方。人生而平等,職業沒有貴賤,如
果社會上還是不能接受這個價值多元的觀念,還是要訓練考試的工人,跟以前的科舉一樣
只靠筆試的話,是不對的。


二、我是化學系四年級的學生,現在社會上,很多年輕人的價值觀都是說要求快、求速成
,可是我看到李院長一路走過來,我想問的是如何,不管是大學畢業或是接下來往社會上
如何做好最基礎的、也是最紮實的基礎科學?

答:我們有個成語叫「欲速則不達」。求速、求快,趕快做,在好好規劃的情況下每個階
段都很快的達成,並不是壞事,但是你沒有做一個階段性的調整之後想一步登天,這是做
不到的,而且做不好。最近大家常常在談國際一流大學的時候,人家問我說:「院長,有
沒有機會五年過後我們就會產生國際一流大學?」我說:「不可能的!」我們現在要把好
的大學變成更好的大學,要把更好的大學變成最好的大學,這個是一步一步要做規劃來走
的,不是說花了五、六百億,一個學校就變成國際一流。你現在是大四還早,還年輕,但
是做學問也是,真的是需要一步一步紮實地去做。不過有一樣事情我在這裡跟各位分享。
以前很多家長都希望小孩子到大學之後,學一技之長使他能一輩子在社會上生活下來,現
在這個時代我們的知識更新很快,產業的更新也很快,我離開美國12年,我回到美國之後
就看到很多以前的公司都不見了,新的公司慢慢在上來,我們也看到很多可以重複操作的
事,或者是能夠用電腦程式解決的事,都被聰明的機械人取代,人在做的就是機械不能解
決的,或預期不到的事。所以從這個觀點看,我想你們在這裡累積的知識,可能到後來用
途不是那麼大,但是你如果有一個習慣,繼續不斷學東西,而且你如果能夠處理一些比較
複雜的事,那前途是無量的。所以我想在學校裡學習,不是把書本的東西塞到你的腦筋裡
,你就以為是學一技之長,可以走遍天下,不是的,重要的是要培養解決問題的能力,而
且要不斷地學習新東西。所以你在淡江大學要學習一個習慣,就是怎樣學一個新東西,離
開之後回想在淡江大學的這幾年,真的是學到怎麼樣不斷地學習,這樣,你的前途就是無
量的。


三、很奇怪在李院長那個年代,在初中、高中就會想到國家、人生的問題,感覺上這個問
題的思考越拖越晚。以前是可能在高中要去思考的,後來拖到大學,現在到研究所,可能
未來還要到博士班才去思考。您覺得這個社會是不是有一種晚熟的現象?您怎麼看這件事
情?

答:我剛才講過,我是1936年出生的,那個時代的變遷非常激烈,我看到二次世界大戰的
結束跟社會一步一步的轉變,使人變得很早熟,所以等到社會愈來愈成熟或安定的話,普
通的老百姓、普通的學生,可能不會想這些問題。以前因為社會變遷很快,使大家在思想
上變得早熟,但是我要講的就是之後的這20年,我們的社會、我們的世界也會變得很快。
我們講上個世紀是美國的世紀,我一直說上個世紀是美國石油工業的世紀,而這個時代已
經到了尾聲,在石油供需失調之後,能源的爭奪戰、能源的缺乏不但會影響到大家依靠能
源的生活方式,連我們吃穿的東西都會受影響。美國農業的30%都是經過化學肥料而來的
,吃一塊麵包,有三分之一是從肥料來的,也就是從石油來的,我們穿的衣服60%是從石
油來的,所以石油的供需失調之後,我們會面對很大的困難。台灣目前要面對的就是這之
後的20年世界的轉變、社會的轉變、環境的變遷,以後的年輕人可能又會變得早熟,想的
事情是全球化的事情,不再是自己家裡面的事,可能真的要把整個世界當成台灣想。


四、我是化學系博士班三年級的學生,我的問題其實有點尖銳,但是我還是想知道李院長
的看法。不曉得李院長認為台灣面臨最大的困境跟問題是在哪裡?是我們的政治局勢,或
是我們的整個社會經濟,還是說教育體制出了最大的問題?我也希望李院長幫我們預測下
一個科技的新方向,或是說諾貝爾化學獎的方向,你個人認為在哪裡較有可能?

答:我很簡短地回答你的問題。在你問我問題的時候,我就預測你心裡可能想說統獨的問
題,或是兩岸的問題,我剛才講過,其實最重要的問題是到了這世紀的中葉,要整個世界
的人變成一個社區,從這個觀點看,我們國際間的合作、兩岸的合作,是很重要的。我也
不希望看到大家用狹義的民族主義,來促進統一或者是獨立這些事,我想我們用寬廣的胸
懷要大家一起走,走到全世界都變成一家人。很多紛爭在過了半個世紀我們往前看的時候
,其實意義並不大,意義比較大的是怎麼樣建構一個理想的社會,這是要全球一家人,大
家共同來解決,這才是重要的。所以我倒是覺得我們的政治家要往前看,要全世界的人一
起來努力。第二個問題,我剛才講過我年輕的時候要學化學,那個時候因為上個世紀學術
的進步,在原子物理、量子力學方面的進步使學化學的人說,你要把物理唸好了,才能好
好地研究化學。今天如果有人問我的話,我一定會說:「不但要把物理學好,你要多花點
心神在生命科學的領域裡面,因為生命科學最近有很大的變化,已經不是所謂『現象論』
的科學,而化學在生命科學的領域裡是可以有很大的貢獻的」。現在很多人都要製藥,學
化學的人看了就說:「不會成功的」,為什麼呢?他不懂化學,很多製藥方面如果沒有化
學的人合成或轉化,很多東西是做不成的,所以你如果問將來化學的方向,我說:「上個
世紀大家都說是物理與化學的進展對人類社會有很多貢獻。這個世紀是新的生命科學,尤
其是基因方面的研究,會帶來很多波動,這對人類的影響會是比較深遠的。這方面的機會
很大,可以有很大的發現。」


劉豐哲(主持人):
還有沒有問題?我來向院長報告一個故事,我1968年我剛從美國大學畢業,我去教書,到
Wayne State University教書。有一天,一位物理系的朋友一早來告訴我:「你知不知道
有一個人,叫做李遠哲的?」我說:「我沒有聽過。」那是1968,他說:「他是芝加哥大
學的一個教授,今天到我們學校來演講,在化學系演講」。他說:「我們系裡頭很多學物
理的人也去聽,從來沒有聽過、看過一個人化學講得這麼有意思。我看他物理都懂得比我
還多,很少有人有這麼大、這麼多的創意,可以給人很多的啟示。」所以那時候我就開始
對李遠哲這個人很感到興趣,我從小喜歡看小說,看小說喜歡了解人嘛,所以我就一直放
在心裡頭,我想在台灣這個社會怎麼可能培養出這樣的一個人。當時的人通常在那邊死唸
書,讀了很多書但沒有自己的想法,那是我當時在美國看到的一般台灣去的留學生,我就
想台灣怎麼可能培養出這樣的人?到了幾十年之後,我才第一次看到院長,今天聽到這個
演講,心裡的問題就得到一部份的解答,我想我們的同學也一定能從這個演講裡頭了解到
一些人一生成長的過程,我相信大部份人回家去會再對自己的人生重新考慮,但是最好不
要因此睡不著覺。今天我們很謝謝李院長給我們這麼精彩的演講。


李遠哲:
剛才主持人希望你們不要回去睡不著覺,其實我想做學問的人都有相同的問題,常常想一
夜的事情睡不著覺。一個很重要的事情是,你每次想一件事情的時候,要做一個了斷,這
個問題不能解決,但是明天我可以嘗試A、B、C、D,你今天回去之後下決心說:「我也要
這樣地努力。」這麼下一個決心之後,心胸就會變得很開朗的,睡覺睡得很好,所以每個
人每天晚上,都應該有個習慣,就是把想過的事情整理之後,哪些事情是要明天開始重新
奮發圖強的,那你就可以睡得很好,你如果沒有養成這個習慣的話,是很苦的。晚上疲倦
了,想不通的你要把它記下來,明天重新重整旗鼓地來開始。好!謝謝!

李遠哲的成長故事

李遠哲的成長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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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分類:社會人文 > 傳記 > 中國人物傳記 > 現代人物

  • 【推薦序一】
    還好我們有一位李遠哲/前教育部長暨中國醫藥大學校長黃榮村
    我只能說李遠哲院長,是過去五十幾年來,台灣社會所曾產生過的最大異數。
    台灣非政界的名人與真正有影響力的人很多,像證嚴上人、王永慶等人,大部分集中在宗教界與企業界,都是在自己本業上發展出類似帝國的版圖,並滲透到其他領域。但在教科文這類對社會更有潛移默化功能的領域,如日本福澤喻吉與民初北大蔡元培之類的大人物,在台灣卻一直難以出現。至於植根本土而能獨領世界風騷的大思想家與大文學家,更是難上加難。
    好在我們有一位李遠哲,雖然他真正在台灣全心投入的時間只有十二年。我常想,假如他不是先有諾貝爾獎的榮耀,依台灣的狀況,恐怕不容易在起步時,就這麼順利介入台灣的幾項大事:國家科技發展藍圖、教育改革、921重建與社區總體營造及社會動盪下年輕人的認同。但是他所具備的人格素質,才是決定他能否做好這些事情的基礎。至於中央研究院的改革與引進國外優秀人才,則是在其本業上本來就應該做好也會做好的事。就我過去實際負責過的921重建與全國教育事務而言,李院長雖是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但他一直在理念上提供了很多協助,而且影響了很多有相同看法或原來有不同想法的人,一齊為同一目標而努力。
    要讓一般人理解李院長在這十二年的表現與功績背後的故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要就學術傾向與能力、為人處事風格、懷抱的理想與熱情等項多加敘述,才能可能窺其大要,但後兩項的深入討論並非易事。另外,李院長在這十二年中的所作所為,除了中研院的發展與科技推動廣受肯定之外,在一些事情上由於台灣不尋常與互不信任的環境,經常會有爭議,如何衡平撰述也是一件困難的事。
    也許有人會懷疑拿李遠哲當為楷模(role model)是否實際,畢竟諾貝爾不是一般人可拿到的。但是不只年輕人喜歡與他親近,一般人也一樣的以與他見過面為榮,其道理應該很簡單,因為他看人看事的觀點總能直指本心不繞圈子,做人做事不例外的敬謹以對,對年輕人一向持鼓勵態度,對社會則恆有向上提升的願景。不是每一個學術聲名卓著的人都做得到這些,這種罕見特質的組合是吸引很多人之所在。當然,他也不免有難以說服對他持有偏見之人的無奈。
    像這樣一個人,相信很多人有興趣想進一步了解他早年的家庭教育、求學過程、重大發現的大要、教育與學術生涯,以及他如何回來台灣,怎麼看問題,又做了什麼事。
    張敏超先生終於寫了一本考證周詳,令人讀來津津有味的好書。敏超兄長期在工研院服務,對李院長的出生與求學地知之甚詳,對他的學術貢獻與技術面也頗能掌握;另又長期擔任張昭鼎教授紀念基金會執行長,李院長就是這個基金會的創辦人及名譽董事長,可謂時相往來。由敏超兄來寫這本不算大的書,可說是相得益彰,讓人能在短時間內就弄通李遠哲很多重要的成長與成就軌跡,我在這裡要誠心的祝福這本書的問世,並向大家毫不保留的推薦。
    【推薦序二】
    擁抱知識,貢獻於社會進步/前台積電副總經理陳健邦
    知識是有用的,教育是重要的,這沒有人會不同意。但怎樣的學習、生活、社會體制,才能有助於累積知識和提升教育品質?這需要整個社會與時俱進的探索和改進。
    從二十世紀到二十一世紀,這世界劇變的時代,台灣作為其中的一部分也從未停下發展的腳步。每一個時代有每一個時代的問題,不同年代的人有不同的成長故事。現在台灣的小孩,恐怕不容易想像,成長在日據時代後期的長輩,如何在躲盟軍空襲的警報聲中度過童年?又如何經歷物資缺乏、民生艱困的日子,取得日後的成就?李遠哲李院長就是一個生長在那一個年代的台灣人。2005年6月,李遠哲李院長在德國接受記者訪談時表示:「戰爭影響了每一個人的生活。」台灣脫離日本統治後,國民黨政府來台,整個國家卻在動亂中,他進入中學就讀後,逐漸相信「唯有民主和科學,才可救這一個國家」的想法,決定追求科學研究的生涯。
    李院長出國後先在加州大學、哈佛大學完成博士學位和博士後研究。再應聘到芝加哥大學開始作育人才的教職。芝加哥大學在物理、經濟學等領域都曾有獨領風騷的時代。芝加哥大學的校訓(motto)是:「讓知識累積再累積,以豐富人類的生活。」(Let knowledge grow from more to more, and so be human life enriched.)可以說,有這幾所世界一流大學的歷練,使他既能在研究、教學工作中自得其樂,也深化了他對學術發展和社會進步的看法。
    李院長期許自己有助於台灣的社會轉型,不僅自己回到中央研究院工作,也努力拉更多有突出學術成就的人回來。他以為,早期台灣大量的人才外流,有如腦力外流(brain drain),現在則需要有更多的人回來形成一種人才交流(brain circulation),希望台灣能發展出足夠的知識力量,以應付全球化的挑戰。李院長也指出,長久以來,世界上基本進行著以「國家為主體的競爭」,未來則應謀求一個地球群體的運作,否則人類生存的前途堪憂。
    張敏超兄常年擔任張昭鼎基金會執行長的工作,對李院長的教育理念、社會關懷,有多於他人的理解。本書從多角度的取材,以李院長的家庭教養、成長和求學故事,為年輕一代再多開一個認識世界的窗口。
    書中也特別提到廣泛閱讀和益友對學習的影響。也以辛志平校長和新竹中學的故事,凸顯中學教育對思想人格定型的重大影響。1949年台灣省政府改組,當時的教育廳長陳雪屏,大力整頓全省高中職,辛志平是少數被留任的校長。後來陳雪屏寫了宋人詩句「想見同來者,俱非第二流」的橫幅送給辛志平。當年陳雪屏由與辛志平的接觸,推想他應有一流老師們共事。今天,我們也可說,第一流人物多不是單獨產生的,與時代同來的朋友,是不可少的。教育的重要,就在於能互相正向的學習。
    1986年12月,與赫許巴(Herschbach)和李遠哲師生一起獲頒諾貝爾獎的多倫多大學教授波拉尼(Polanyi),在晚會上代表三人致詞說:「人類的尊嚴因親近並擁抱知識而得以彰顯。」(Humandignity is better served by embracing knowledge.)希望這一本有關一位台灣孩子成長為世界頂級科學家的故事書,能吸引更多人去親近人類所開拓的科學世界,並進而擁抱知識,豐富生命的內容。
    【推薦序三】
    「玩」在孩子的起跑點/國立清華大學教育學程中心主任傅麗玉
    關於子女的教育,常常聽到這麼一句話:「不要輸在起跑點」,孩子一出生就要為孩子規畫成功的「起跑點」。為了確保日後的勝利,孩子絕對不能輸在起跑點。這本書讓我深入思考李院長的成長歷程,仔細看看李院長的「起跑點」,現在我無法否定孩子的起跑點真的太重要。特別的是,李院長的起跑一點都不特別,一般的家庭生活,父母親全心的關愛小孩子,而不是關愛小孩的成績。注意小孩子的待人處事,訓練小孩做家事甚至煮飯,而不是為了讀書考試剝奪孩子參與家事的機會。鼓勵小孩休閒運動,陪小孩養成閱讀習慣,在生活中培養藝術欣賞,而不是把小孩送到學校各種才藝班就算盡了責任。一切的教育就在生活中很自然的「玩」出來。「玩」在孩子的起跑點很重要,父母親是最重要的玩伴。
    十年來筆者因為參與推動張昭鼎紀念金金會的科學教育工作,而有機會經常聽李院長提起一些成長歷程中的小故事。對於從事教育工作的我,那些小故事充滿發人深省的教育哲理,筆者一直很期望能把心中的感動寫下來,但是總在繁忙的生活中,忘了提筆。非常高興看到張昭鼎紀念基金會執行長張敏超先生完成這本書,因為這本書是許多李院長的朋友們期待已久的重要著作。
    張先生是李院長的學生,跟隨李院長多年,對李院長的了解非常深入。此外,張先生本身以其科技研發的專業背景,長期投注心力於大眾科學教育,對於中小學生的科學學習有長期的實務經驗。因此,不同於一般的作者,張先生能從科學教育的角度剖析李院長成長歷程的故事,將一位台灣土生土長的諾貝爾獎科學家的成長,以親切、忠實且自然的筆調呈現,讓讀者感覺像是坐在李院長旁邊聽故事一樣,近距離的了解李院長的成長與學習過程,處處充滿引人深思的教育理念。
    正在為孩子「不要輸在起跑點」而煩惱的老師家長們、孩子正衝出「起跑點」的老師家長們、還有即將衝到「終點」的大人小孩們!這本書絕對能激發你所需的能量。
    【自序】
    是榮幸,也是責任/張敏超
    對曾受教於李院長與張昭鼎老師的我,寫這本書,是一種榮幸,也可說是一種責任。
    本書的撰寫來自新竹市私立曙光女中姚麗英校長的建議以及新竹市一些國中老師的鼓勵,希望我能撰寫適合中學生閱讀的李遠哲院長的成長故事。坊間雖有幾本與李院長相關的書籍,但是並不完全適合中學生來看,因此,也就在他們積極催促下,我開始著手寫這本書。
    1972年,李院長回台於清華大學化學研究所講學半年,當時的研究生不多,讓我們與李院長有更深、更廣的接觸,從學術專業,到作學問的方法與人生的規畫,無所不談,很快的,李院長就成為我們學生心目中的偶像。李院長的教導對我有深遠的影響,直至今日,除了教誨兒女,與朋友分享,更希望的是能受益予普天下關心下一代教育的父母與老師。
    另外,由於我工作機構的宿舍,剛好是在李院長好友張昭鼎老師所住的清大宿舍隔壁,所以畢業後,我與張老師時有接觸,每次見面,話題之廣泛,無所不包,多年下來,知道張老師除了化學專業外,也相當關心社會的進步,尤其是科學與教育的發展及國內環保議題,聊天中張老師常提及李院長在美國的傑出學術成就及兩人間深厚的友誼。張老師的去世,讓李院長(獲頒諾貝爾獎之後)做了一個關鍵性的決定,毅然回國繼續完成好友未竟的社會服務事業。得知這段緣由後,欲將這段令人感動的情誼介紹給年輕朋友的念頭,在我心中盤旋多年。
    本書取材於李院長過去多次所發表的演講內容及財團法人李澤藩紀念藝術基金會所提供的兩本紀念文集(《李澤藩,一個偉大的父親.藝術家.教育家》、《如山高似海深--懷念李蔡佩女士》),加上坊間幾本與李院長相關的書籍以及自己受業及工作期間與李院長近身接觸的觀察感想。圖片的提供則要感謝新竹國小陳校長及教務處林淑娟主任、新竹中學王春光祕書及圖書館趙硯稑主任及清華大學校史館等等的熱心的幫忙,更要謝謝中興大學李季眉教授對文稿內容的指正。
    從書中內容可以看出,學生時代的李院長活潑頑皮,在許多方面與我們週遭的人並沒有兩樣。一個有興趣於科學探索的年輕人會成為諾貝爾化學獎的科學家,除了天資聰穎外,成長過程中父母的教育方式亦功不可沒。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李院長在治學的態度及面臨困境的處理上有很多獨特之處,足以令後學者仿效。
    李院長鼓勵青年人做學問要有「追根究底」的精神,也要秉持著「愛與努力,永不放棄」的信念。其實這就是說不管做學問或做任何事情,要有「堅持」的意志,堅持要找到度過難關的方法而不中途放棄。從本書中我們可以看出他無論在任何讀書的階段或到社會上做事,李院長都能堅持原則、堅持理想,所以他會成功,為大多數人所尊敬。
  • 【目錄】
    【推薦序】
    .還好我們有一位李遠哲/黃榮村
    .擁抱知識,貢獻於社會進步/陳健邦
    .「玩」在孩子的起跑點/傅麗玉
    【自序】
    .是榮幸,也是責任/張敏超
    .來自藝術家庭的科學家兄弟
    .努力、真實、有創造力的畫家父親
    .沒有媽媽,家中就沒有諾貝爾
    .玩過來的童年生活
    .與眾不同的竹中歲月
    .有學長激勵的大學時代
    .成就學術巔峰的異鄉歲月
    .為什麼得諾貝爾化學獎?
    .成功男人背後總有個偉大的女性
    .成功者通常有良好的書籍閱讀習慣
    .傑出的科學家與藝術家都具有相同的特質
    .樂與年輕學子分享成長經驗
    .年輕時理想的實現 
    • 商品介紹
      • 商品簡介
      • 作者簡介
      • 目次
      • 作者是李院長的學生,跟隨李院長多年,對李院長的了解非常深入。
        此外,張先生本身以其科技研發的專業背景,長期投注心力於大眾科學教育,對於中小學生的科學學習有長期的實務經驗。因此,不同於一般的作者,張先生能從科學教育的角度剖析李院長成長歷程的故事,將一位台灣土生土長的諾貝爾獎科學家的成長,以親切、忠實且自然的筆調呈現,讓讀者感覺像是坐在李院長旁邊聽故事一樣,近距離地了解李院長的成長與學習過程,處處充滿引人深思的教育理念。
      • 張敏超先生目前任職於工業技術研究院,長期從事工業產品開發及環境保護技術研究與建立,經常受邀至各級學校及機關團體作相關專題演講;也是以提升國內中小科學教育水準為主之張昭鼎紀念基金會執行長,並曾擔任以工業產品開發技術介紹為主之《科技雜誌》主編、總編輯十年。  

      物理化學的莫札特 - 李遠哲

      物理化學的莫札特 - 李遠哲 

      天下文化專書 "頂尖人物成功之路" 84.11 (原載於1994年4月月遠見雜誌專訪)
      台灣社會滾滾沸沸, 李遠哲的歸來, 彷彿是股定心力量。 許多人、事期待他, 這位新任的中研院院長, 成為近年台灣社會最活躍的人之一。 他曾被稱許為「物理化學的莫札特」, 在其專業領域中呈現早熟前進的聰慧。 而他之所以廣受推崇與期待, 卻是由於他認真誠懇, 宗教家似的人格魅力。

      五星級飯店的寬敞會議廳,一場菁英匯聚的國際性研討會。前排,一個國人 熟悉的身影凝神端坐。他,走向台前,用帶有華人腔的英語侃侃致詞,眼鏡之後 的眼神專注而誠懇,四周攝影者的鎂光燈紛紛閃起。

      最活躍的科學家

      李遠哲,一九九五年,在他得到諾貝爾化學八年後,回到台灣定居已一年 後,依然是媒體競逐的焦點,身上的光芒未曾稍歇,甚至日益四射。
      台灣社會滾滾沸沸,李遠哲的歸來,彷彿是一股定心的力量。許多事仰仗他 、許多人追逐他,這位新任中央研究院院長,儼然成為近年來台灣社會最活躍的 人物。
      他的新聞始終不斷。九五年初,李登輝總統將自己的著作版稅,捐出一百萬 元予李遠哲所發起的「傑出人才發展基金會」和「張昭鼎紀念基金會」;再早些 ,一群文化界人士,邀請他深度對談台灣文化遠景;更早一些,美國〈時代週刊 〉則報導了他和幾位自美返台的科學家,研發新世紀科學技術的努力。
      他肩負了攸關台灣未來發展的幾項重大使命。眾所矚目的教育改革,由他出 任教育改革審議委員會召集人,正馬不停蹄地在各地波波推展;國家學術水準躋 身世界一流的寄望,則如聚光焦點般地落在李遠哲目前領導的中研院,以及他個 人的研究工作上;思及民族生存至關緊要的人才培育大計,他接下了考試院高普 考典試委員長,也熱心推動多個做深層扎根的基金會。

      承載社會寄望

      他的關注面極廣,除了本行的科學、教育之外,環保、經濟、交通、政治… …各領域,都有人希望他發言表示意見。他去看一處展覽,或聽一場音樂會時, 都有民眾如見偶像般前來請他簽名。對於他輻射出來的種種熱力,甚至有輿論稱 以「李遠哲現象」來省思意涵。
      就連下屆總統的熱門人選,李遠哲的名字也常躍然榜上。縱使他百般不願, 但民間關於國家未來領導人的幾次民意調查中,「李遠哲」總是其中的唯一非政 治人物,且排名往往高過多位現今政壇炙手可熱的行政首長。
      放眼當今,五十九歲,由學者成為院長的李遠哲,也成為承載社會最多期待 的人。
      不論外界的期待為何,這位成長於台灣艱困之日據和光復初期的頂尖人物, 從少時驚覺到「自己不是日本人」開始,李遠哲看待自己,最重要的就是一種為 社會、民族盡心盡力的使命感。「我一直認為,社會是可以經由我們的努力而改 進的。」在談話中,李遠哲經常如此強調。

      現代拚命三郎

      外貌敦厚,有著台灣囝仔讀書有成的質樸氣質,在公開場合中偶會流露害羞 神情,李遠哲的內在,其實有股很不服輸的性格。「我從小就喜歡打乒乓、棒球 ,參加競爭性很強的球賽。」他形容在球場上的自己像個拚命三郎,「勝敗我不 太在意,但還是要拚命,我還是會盡最大努力把球打好。」
      若有機會見識到球場上一身勁裝的李遠哲(至今他一旦得空,仍會上網球場 廝殺一番),可以發現:他不時打出一記漂亮的網前殺球,迅雷不及掩耳地封住 對方攻勢,旋幾,又快速地就定位等待下一球。更令觀戰者印象深刻的是,飛到 場邊的球,「不論多遠,他都一定會救,不像一般人,眼看快到界外就不救了」 ,李遠哲的球友分析他的球路特點,「這充分顯示他不服輸的個性。」
      打球如此,做科學研究更是如此。李遠哲中學及大學時期的學長,現任台大 物理系教授鄭伯昆指出,學生時代的李遠哲即非常努力用功,在美國做學者後依 然辛勤,「常聽說他做研究工作很積極」。像研究惰性原子碰撞,其中有相當多 種配對碰撞要實驗,很多研究者往往一年只進行一種配對,李遠哲卻在短期之內 把大部分的配對碰撞都完成了。如此拚勁,能在一九八六年以化學動態學中的分 子束研究贏得諾貝爾獎,確實早有跡可循。
      一九九四年一月八日返台定居以來,李遠哲也是憑藉這般以使命感為激勵的 拚勁,面對廣大群眾的諸多期待。演講座談邀約不斷,他經常自撰講稿至深夜, 清晨六、七點又開始一天的活動,主持會議、參與研討、處理行政、參加公益… …。在中研院樸拙無華的院長辦公室裡,經常是每半小時就有一次拜會或晤談。
      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對李遠哲懷抱高度的期待﹖「我們歡喜地迎接他回來,因 著他的榮耀,更因為他樸實直率,全無虛應的特質。」李遠哲獲得舉世極高榮譽 返鄉的那一年,國內一篇報導如此寫著。多年後的今天,這段話依然可以輝映。

      認真的「異數」

      得到諾貝爾獎的華裔人士,李遠哲並不是第一個,但他是首位出生於台灣的 得主;眼前,也是唯一回到這片土地全心奉獻的得獎者。
      許多人指出,李遠哲具崇高的國際聲望、清新的學術形象、開闊的視野胸襟 、無黨無派又直言敢言、關心大陸也關懷本土,正契合二十世紀末,抗拒強人卻 又亟求強人的台灣集體需求。
      這些外在的條件都言之成理,只是,了解李遠哲的人,都寧可把期待的原由 ,歸諸於他的人格特質--認真、誠懇、值得信賴,自然有其感召力。
      「從沒見過像他這麼認真的人,實在是『異數』。」李遠哲在企業界的好友 、永豐餘企業總經理何壽川表示,和李遠哲開過無數次有關教育、科技議題的會 議,只見「他的筆永遠開著,隨時在認真筆記,而且開會幾乎都是從頭坐到尾, 絕不半途走開」。
      李遠哲的不虛應故事,在不自覺中吸引許多人。工業技術學院化工系教授曾 憲政,幾年前為主辦「民間科技研討會」,邀李遠哲於閉幕典禮致詞,原想,以 李遠哲的地位和忙碌,能點頭應允就屬難得。但令人既喜且驚的是,曾憲政傳真 大會議程至美國,李遠哲竟回了一封長信,細心建議會中關於「婦女與科技」的 議題,可邀請旅美傑出女科學家吳健雄,並且表示願協助聯繫。回來參與兩天的 研討會,李遠哲除了偶去參加同步輻射中心的會議,幾乎全程在座。「他是真心 投入」,曾憲政感佩地說。
      會後主辦單位將李遠哲的演講稿整理妥當,再度傳真至美國請他過目。他依 然是認真增修,儘快回覆,並且在回函中和曾憲政討論這類型研討會對台灣的意 義,如何持續推動科技教育等問題。「他的做事態度,讓我願意一起來努力。」 一九九四年教改會成立,李遠哲邀曾憲政擔任委員兼執行祕書,憑著這番接觸體 驗,曾憲政以教授之尊接下了繁瑣的行政職務。
      李遠哲的真與誠,使人們願意信任他。一個可以付託的信心,顯然是今日弊 案連連、人心沈沈的台灣,所極度需要的。
      「我們相信,他說出的話,一定可以做到。」台大醉月湖畔僻靜的一隅,聚 集不少科學家辛勤鑽研的凝態科學中心,主任黃昭淵這般評價李遠哲,並舉凝態 中心的成立為例。
      和李遠哲同屬台灣早期赴美的留學生,長期旅居加州的黃昭淵,曾費心比較 國外的發展情況,一直認為國內應成立一處整合高科技研究和工業應用的科學中 心,但他推動多年,始終不成。直到一九九0年回台短暫停留,和當時也在台灣 的李遠哲晤談,兩人都深覺若有此中心,對國內科學界和產業界提升水準意義重 大,並相約回美後繼續商談進行。
      李遠哲言出必行,返回柏克萊之後就以自己的辦公室為據點,開始與黃昭淵 等相關學者草擬架構;有機會回台時,也積極在政府部門和學界居間推展,終促 成行政院於一九九二年核定設置凝態科學中心,直屬台灣大學。

      感人的人格

      「正因為大家相信他做得到,所以大家也會把期望放在他身上。」比李遠哲 年長的黃昭淵如此剖析。
      有時候,人們對李遠哲的信任,還來自於一種內心的感動。「和他談話,我 都覺得他像個宗教家。」文化界意見領袖林懷民這樣描述,「從他的眼神、他的 熱忱、他對台灣的關心、他全力以赴於他要做的事,都讓人感動,而且信任他。 」林懷民還表明:「不論他做什麼,我都願意支持。」
      不僅是知識分子將信賴託付予李遠哲,一般的市井小民也常被他感動。
      多年前,李遠哲某次赴宴,離開餐廳後叫不到車,何壽川請自己的司機載他 ,他初時不肯,後來實在婉拒不了而上車。車抵台大,李遠哲下車後並沒有逕入 住處,而是站在原地,目送司機倒車,向對方致謝、揮手道再見,待車子駛離後 ,他方才進屋。這位司機日後每向人提及這一幕,都不禁對李遠哲豎起大姆指, 形容說他是「我見過最有人格的人」。
      尊重、平等、仁厚、親和……許多屬於人類善性的一面,都集中於這位已達 學術巔的一流科學家身上。李遠哲相信這些,而且身體力行。
      「他之所以長期有吸引力,不是因為他的知識,而是因為他的人格。」何壽 川點出李遠哲的魅力所在。在許多人的心目中,李遠哲早已不限於傑出科學家的 定位。
      從少時立志學科學,在台灣完成研究所學位,到赴美深造、執教,達到科學 界的頂尖地位;從全球的各種榮銜和責任紛至沓來,到參與美國的各項科研和社 會服務諮詢,穿梭海峽兩岸為中國人的前途盡心,以至今日放棄美國國籍,接任 台灣的諸多重擔。李遠哲的影響力,與其說是來自於他的榮耀,毋寧說是源於他 的人格特質,因而他始終能在各個不同的舞台上發光發熱。

      翻騰歲月中形塑理想

      探究李遠哲早年的家庭教育和求學經驗,可以溯源出他為人特質的形成脈絡 。
      走訪位在新竹舊市區的李家,老一輩的人多記得,李家小孩眾多(自家兄弟 姊妹加上鄰近的堂表兄弟們),常簇擁來去。李遠哲在八個手足中排行老三,父 親李澤藩教書兼作畫,母親李蔡配教幼稚園,民國二、三十年代,一個清苦但家 教嚴格的公教人員家庭。

      深受父母影響

      「我做事認真,是和我父母有關。」享有至高榮耀後的李遠哲,如今坐在靜 謐的中研院,歸結自己的根源說,「我從沒見我父親懶散過,他一輩子都很努力 工作。我的母親是非常仔細的人,從她結婚到現在,每天買的東西都記帳,所有 帳目清清楚楚。」
      父母對他們要求極高。小學時,有次遠足到新竹近郊的崎頂海水浴場,李遠 哲帶了一個鋁製的便當盒,在物資貧乏的年代,那是很少見的珍貴物品。臨走, 李遠哲卻把這便當盒遺忘在海濱大樹下。回到家中,母親問起,他驚覺自己的疏 忽,眼見母親露出失望神色;他匆匆向人借了錢,跑去車站搭火車,到崎頂站後 快速奔向海邊,尋回了那個便當盒。
      母親事後得知,也覺得不忍,怎給小小孩童那麼大壓力。但那時瘦小懂事的 李遠哲卻認為他習得了「凡事不能馬馬虎虎,忘了就算了」。
      他如此律己,也如此帶弟妹。李遠哲的大弟、現任農委會森林科長李遠欽記 得,二哥(李遠哲在家中男孩中居次)從小到大,都經常督促他們多讀書,多學 做人的道理。

      閣讀的啟發

      時隔數十年,自小學、中學到大學都和二哥同校,身受其教誨最多的李遠欽 ,仍保留了李遠哲從台大、從美國寄給他的信件。翻出已經泛黃的信紙,上面密 實的字跡寫著:「你要學會怎樣利用圖書館,怎樣自找良好的書,……我希望你 能在閱讀書籍的正確道路上,能夠自己找出自己的理想,找出人生最正確的途徑 。」
      李遠哲的理想性格塑形很早,主因即在於他經歷大環境變幻後,藉由閱讀尋 找到自己正確的人生道路。
      生於民國二十五年,從小說日語,直到台灣光復,李遠哲才知道「原來自己 不是日本人」。轉到公立學校,因為不會講閩南語而飽受同學欺侮,有段時間, 他和堂兄弟三人每天上學時口袋都要裝滿石頭,以隨時對抗對他們有敵意的上百 名同學。
      但時代的大翻轉同時也在刺激他思考,特別是小學五年級時,在〈開明少年〉 上讀到一篇文章〈藍色的毛氈〉,其中描寫的社會主義革命與變遷,令李遠哲深 覺社會是可以改變的,而改變社會、使人類更好,是每一個人的責任。到中學時 ,他閱讀居禮夫人自傳,更深受感動和啟發,尤其欽佩這位女科學家將自身研究 成果貢獻於人類大眾,那份執著、不藏私的理想色彩。

      想清楚人生意義

      初中和高中共六年,李遠哲念的是辛志平校長帶領,素以自由學風、菁英學 生聞名的新竹中學。高中那年,剛隨學校球隊自外地賽球回來的李遠哲卻病倒了 ,經過檢查,是肺部疾病,需要休養。儘管不樂意,李遠哲還是休學一個月靜養 。
      這一個月,竟是他人生的重要關鍵。
      靜躺在家,「我真正好好地想人生、想世界、想整個人類的歷史」,如今年 過半百的李遠哲,回憶那段少年轉折,「整個想清楚之後,我下了決心,要過一 個很有意義的人生,對自己小我開始看得較輕,對社會、人類的大我看得較重。 」思索的根基,是他多年來閱覽籍,腦海中累積的眾多知識和想法,李遠哲運 用這段時間,把胸臆間曾有的洶湧翻騰,冷凝化成清澄的心境,以及堅定的人生 志向。
      李遠哲高三時的導師彭商育至今還記得,這名清瘦、聰穎的學生,在升大學 前的個別談話中明確表白,雖然父母希望他學醫,但他決定選擇化工,要為自己 國家的科學研究和工業生產盡一分心力。
      保送台大後,李遠哲果然念化工系,大二後再轉念更符合自己志趣的化學系 。
      除了戮力讀書、埋首實驗,李遠哲在大學裡,仍一秉初衷地展現他樂於服務 我的理念。大弟李遠欽提到,這位兄長對於和團體有關的事務,都很熱心參與, 像學生伙食團辦得不好,李遠哲就自告奮勇加入,想辦法改善大家每天的伙食。

      堅持自己的理想

      李遠哲八十多歲的母親李蔡配女士,則永遠忘不了她這個次子大學畢業歸來 的那一天。「每個人都會從學校帶棉被回來,我去車站接他,想要幫他拿棉被, 結果他手空空,問他怎麼沒帶回來,他講學校裡有些同學比較窮苦,就把棉被留 給他們了。」華髮慈眉的老母親這麼述說著李遠哲,還不忘用台語補充:「他小 時候就個性很強,很有主張。」
      現今大家熟悉的李遠哲院長,多是敦厚和善,少見疾言厲色,相形於當年的 少年李遠哲,熟識者多會指出他的強韌個性。
      「他很好強,自己肯下功夫。」已從竹中退休的彭商育比較高徒的今昔,「 現在看他講話慢吞吞的,以前不是啊!說話很直很衝的。」李遠哲堅持原則又善 於批判,高中時就曾因此得罪了訓導主任,主任要把他的操行成績打丙等,還是 由於導師彭商育的力爭,才改為甲等。
      求學歷程中,李遠哲常向兄長輩的朋友請益。鄭伯昆長李遠哲六歲,和其大 哥李遠川同窗,李家兄弟自小即常到鄭家聽唱片;及長,在學術領域又共相切磋 。鄭伯昆觀察到,學生時代的李遠哲就很有定見,「他決定要做的事情,就一定 會去做;很多小孩容易隨著眾心理而盲從附和,但他不會。」
      回顧少時路,李遠哲承認那是一段理想激盪的深刻歲月。他也認為,那種刻 苦環境和動盪時代交鏤影響下的台灣青年學子,其實都很具有改造人類社會的理 想,他的不少初中、高中同學都是如此,只是許多人在經歷考高中、考大學、入 社會的道道關卡中,被現實利害層層地篩瀝殆盡,終而妥協、淡忘。
      「我和別人不同的是,對於理想,我堅持了下來。」邁入九五年不久的季節 裡,李遠哲說得沈緩而堅定。

      多做百分之五的科學家

      學術路上的李遠哲,亦是憑藉理想熱忱和堅強拚勁,向前一路邁進。
      與李遠哲同獲諾貝爾化學獎,也是其哈佛大學指導教授的科學家赫休巴赫( D.R. Herschbach),曾稱許李遠哲為「物理化學的莫札特」(The Mozart of Physical Chemistry)。這位科學界的莫札特,雖然不若音樂界的神童那般早在 稚齡就於世人面前展露才華,但卻同樣在專業領域中展現早熟、前進的聰慧。
      李遠哲進台大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多方探訪學長前輩,請教如何成為一個 好的科學家。有人告訴他,做一個科學家一定要懂得物理;也有人說,化學中有 門熱力學很重要,必須一讀;還有人表示,有些新興的科學如量子力學,值得研 究……。經過思索,李遠哲深覺須盡心研讀,時間分配很要緊,於是毅然割捨心 愛的棒球運動,辭去大一球員資格,專研科學。
      日後他在大陸北京大學對著眾多學子演講時,曾回憶他這段治學過程:大一 暑假,他和兩位學長約好不回家,留在宿舍裡苦讀熱力學,對著艱澀的原文書每 人每天輪流講一章,以求加深印象。大學那幾年,每天早上七點就到圖書館排隊 ,等候大門一開,就衝進去占位子念書,一直念到晚上十二點圖書館關門。
      念的是化學系,李遠哲另外自修物理;原先學英文、德文,當蘇聯把全世界 第一顆人造衛星打上太空的那年,他開始加學俄文。在那「反共抗俄」口號喧騰 的年代,研習俄文是相當前衛叛逆的。
      李遠哲就是這樣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心思和努力。
      五十歲那年,他在瑞典皇家學院接過諾貝爾章的那一刻,其實在那之前他 所投注的時光,絕對超過一般人尋常的五十年。
      獲獎後的幾個月,他坐在加州的住家接受台灣前去的教授訪談時,即表示: 「全世界與我們做同樣工作的就有幾十個人,但你若問我,為什麼我們做得比他 們成功呢﹖這是因為我們花了很多心血,反覆地在每一步、每一步的小地方下工 夫。如果有一百步,我一步比別人做好百分之五的話,這是一點零五的一百次方 ,不是嗎﹖這樣就有很大的差別了。」
      李遠哲的研究領域主要是在化學動態學,尤其專攻分子束實驗。努力所至, 機運亦隨之。自台大畢業,六0年代初他入清大原子科學研究所,當時這所研究 所中即有不少鑽研原子、分子碰撞的學者,使李遠哲奠下良好基礎。隨後赴美國 柏克萊加州大學修得化學博士,接著加入勞倫斯柏克萊實驗室進行博士後研究, 這所實驗室,正是最先做加速器實驗分子束碰撞的地方。

      得獎影響個人生命

      一九六七年,李遠哲轉赴哈佛大學,跟隨赫休巴赫教授再進行兩年博士後研 究。其後應聘芝加哥大學,五年後又重回柏克萊,除了執教之外,並擔任勞倫斯 柏克萊實驗室的高級主任研究員。此後十多年,他在運用分子束碰撞以了解化學 反應的的專業領域中,逐步成為最突出的科學家。終於,一九八六年,全球學術 界最耀眼的桂冠,由他和另兩位學者共同獲得。
      當年國內外科學界對李遠哲的獲,並不意外。在台灣,不少學者已常從學 術期刊中,看到國際對他的讚譽,知道他的研究是走在先驅進程上;在美國,同 年上半期,李遠哲就已獲頒白宮國家科學章,以及化學學會的彼得德拜物理化 學獎等,並被推崇為世上最傑出、最有創意的物理化學家之一。
      在這段於國際科學界奮力奪標的過程中,不斷激勵他向前的動力,除了對科 學研究的熱愛,那分國家民族的使命感依然一直縈繞胸懷。一九九一年李遠哲在 一項電視訪談中,就以「一個民族的自尊」來闡釋:「我們常常希望不要被外國 人看不起,這也是另一個原動力。」
      獲並不令人意外,但獲諾貝爾之後對人生所產生的種種影響,卻不禁令 李遠哲有錯愕之感。
      「我的研究能讓人認同,這給人一種心滿意足的感覺,」他曾如此表示,「 至於諾貝爾獎,我從來沒想到這件事情會那麼深遠地影響一個人的生命。」
      他開始被許多人從研究室中拉出來,他開始要扮演多重角色,他開始從一個 單純的科學家被寄望成一個社會明星,甚至是--一個民族救星。

      科學家的社會責任

      這些陡然臨身的諸多事務和責任,也許有李遠哲樂於接受的,像參加加州地 區或美國政府的教育改革諮商,像赴中國大陸為十二億人口的科學和人才素質提 升盡力,像回台灣接掌中研院半年後又擔任教改會召集人……當然,也許有很多 是雖不願、卻難以推卻的。
      一九六五年得到諾貝爾獎的美國知名物理學家費曼,在其著作中,曾經坦率 表示那「令人受驚」的諾貝爾後遺症,他甚至一度排斥領,只想告訴大眾: 「對我而言,從科學研究的發展中所得到的樂趣,以及從別人可以利用我的研究 成果等等來看,我已經得到了我的賞。」
      同樣的,得諾貝爾後的李遠哲,也一度因屢屢得而不安,並且覺得研究 成果應是來自團體,而非他個人獨有。直到多年前,他與同系一位百歲教授談及 科學家為什麼要獲,才進一步體認到科學家的社會責任:「勵某個科學家, 並不對這個科學家有什麼重大的意義,而是通過這些嘉來告訴全社會,科學家 到底在探索些什麼。」

      道德力量領導群倫

      李遠哲最新的探索,是在目前的台灣。
      從九四年初返台定居後,李遠哲外貌的變化明顯可見,「老喔!你看他白頭 髮增加了多少。」朋友們都萬分不忍地觀察到他的急速耗損。
      「拚命啦!」比李遠哲早幾年回台的科學家黃昭淵提高嗓門說。黃昭淵將心 比心地為李遠哲表示,在美國做研究同樣是拚命,但大半是為了興趣,回到這片 自己生長的土地,則更多的是責任。過多的責任,使得原本就不善拒絕別人的李 遠哲,更加密集地曝光,更疲於應付龐雜的邀約。

      譽之所至謗亦隨之

      相熟的人,多認為李遠哲最大的缺點,就是不懂得拒絕別人,因此常造成「 在媒體上話太多」或是「任何領域他都發表意見」的結果。中研院和教改會都有 人員指出,每逢李院長的言論出現在媒體上(尤其是被媒體斷章取義引用時), 便常有大量的電話湧至,支持者有之,亦不乏激烈的抨擊者。在他執掌的中央研 究院,也有同仁批評他「外務太多了」,不夠專心於院務和研究工作。
      中研院前任數學所所長、現任辦事處處長李國偉,則對在同一層樓辦公的李 院長有另一番見解:他之廣涉外界事務,除因心軟不便拒絕,也由於一個成功科 學家所具備的強烈好奇心。回台第一年,李遠哲藉著廣泛接觸來了解各方,全盤 認識之後再做篩選考量。李國偉表示,「他也很謹慎,盡量避免涉入政治。」自 從接任中研院院長後,李遠哲即辭去國統會和國策顧問職務。
      對於有些人藉由他來造勢,李遠哲自我剖析,「我覺得每一個人都是好人, 在沒有證明他是不好之前,我都能接受任何人。」話語中兼含宗教家的心胸和科 學家的邏輯。他也坦承:「這可能是我的優點,也可能是我的盲點。」
      對於每天推展的事務,李遠哲倒是心有定見。早在中研院的派令還沒抵達之 前,他就已決定結束三十多年的旅美歲月,也已想清楚回國後的首先要務--花 許多時間和年輕人說話,鼓勵他們成為有理想的人,帶動社會的進步。
      他一切以培養人才為著眼點。於是到北、中、南各級學校和各社團演講,講 題從幼教到人生,無所不談;他積極穿梭在企業界和學術界,奔波內外,為「傑 出人才發展基金會」募款、尋才,希望多吸引海外資深學者回國效力;他邀請到 聲譽隆高的人類學家張光直返國任中研院副院長,共同提升中研院學術水準。

      架出科學與社會間的橋樑

      關於未來下一階段所要投注的心力,他也已擘畫出三個主要方向:教育改革 的推展、中研院的長期規畫,以及自身的科學研究工作。
      在許多人眼中人心渙散的台灣,李遠哲卻以其認真投入和公信力,扮演著匯 聚力強大的整合者。二十八位於不同專業領域各領風騷的學者及領導人,匯集為 教育改革審議委員,而且在百忙之中,每週至少花費十餘小時為教育改革研讀資 料,撰寫報告、共商方針。「若非李遠哲,我們也不會這麼辛勤。」兩位教改會 委員不約而同地表示。
      僻處台北金華街轉角的月涵堂,每到舉行「教育大家談」的那個午後,寧靜 中就會有隱隱然的騷動。年輕人、中年婦女、老先生,開著車、騎機車、或步行 而來會場。尤其是逢李遠哲主持的那週,會場內座無虛席,發言者多語含關懷心 和迫切感,還有男士趨前直言:「李博士出馬,我覺得我們國家就很有希望,各 位如果贊同,請鼓掌!」台下頓時一片掌聲。
      至於同步輻射中心、中研院原子分子研究所、台大凝態科學中心,這些高科 技研發基地的實驗室裡,則藏身了多位被李遠哲說服回台的科學菁英,正致力打 通提升科學和社會生產力之間的橋樑。一九九四年凝態中心鄭建炎教授研發出國 際首見的新冷媒系統,日本方面有意購買專利,但凝態中心為國家著想,不願把 辛苦的研發成果賣給外國。李遠哲也居間聯繫國內企業家支持鄭建炎的後續研究 ,把這項新科技發展扎實地留在台灣。
      只是台灣,並不都是讓李遠哲這麼順利推展。積習重重,阻力亦隱隱,李遠 哲有沒有感到無力感的時候﹖「有的,常常有無力感。」樸實、自然一如他身上 慣穿的白襯衫及舊西裝,李遠哲說來依然平和,「不過我常常回去想想,休息一 下,第二天早上起床還是埋頭苦幹。」依舊是他那股不服輸的拚勁,克服了波波 襲來的無力感覺。「科學工作和行政工作一樣,都是要解決問題,而他『不怕』 解決問題。」同為科學家的旅歐中研院院士許靖華就這樣稱許李遠哲。
      九四年到九五年,這一年僕僕風塵的李遠哲,身為全球頂尖化學家,卻更像 一個殷殷傳道的宗教家。

      屬於公眾的人

      李遠欽說,「家人都已習慣,他是屬於公眾的了。」新竹老家的低矮房舍已 翻修成高樓華廈,展覽父親畫作的李澤藩紀念館也已闢成,但是這一年來李遠哲 回家的次數,竟不及他定居美國的時節。
      「一個凡事認真、盡心盡力的人,一個有情有義、悲天憫人的科學家。」前 任台大校長孫震任在公開場合這麼形容他。
      李遠哲不信任何宗教,永豐餘企業負責人何壽川卻用佛家語來稱述他:「具 有不捨眾生的慈悲和願力。」
      有人稱他是「國家的瑰寶、難得的人物」,李遠哲則認為自己只是「認真地 生活過」。對於社會的期待連連,他說:「我會盡力做,但最主要的還是大家同 心協力、共同努力。」
      對於他為台灣所做的,以及將做的,「李遠哲」,這一代的中國人都會記住 這個名字。
      (原載於一九九五年四月號遠見雜誌)

      李遠哲大事年表

      一九三六年 出生於台灣新竹。
      一九四五年 台灣光復,驚覺自己「原來不是日本人」。念小學期間由日語改習 閩南語,因時代的大翻轉而刺激思考社會與人生。
      一九五0年 進入新竹中學,先後念初、高中部。
      中學時閱讀居禮夫人自傳,深受感動及啟發;高一時因病休學一個 月,休養期間全盤思索人生,確定未來志向。
      一九五五年 獲保送入台灣大學。
      欲貢獻於國家的科學研究及工業生產,而選擇念化工系。次年,轉 入更符志趣的化學系。
      一九五九年 台大化學系畢業。
      一九六一年 獲清華大學原子科學研究所碩士學位。
      次年赴美留學。
      一九六五年 獲美國柏克萊加州大學化學博士學位,並加入勞倫斯柏克萊實驗室 ,跟隨布魯士馬亨教授做博士後研究。
      一九六七年 轉往哈佛大學繼續博士後研究,指導教授為赫休巴赫教授,兩人共 同研究創造交叉分子束方法。
      一九六八年 至芝加哥大學化學系任教。
      一九七四年 回柏克萊加州大學化學系任教,並擔任勞倫斯柏克萊實驗室高級主 任研究員。
      一九七八年 隨美國化學代表團到中國大陸。
      生平首度到大陸,自此常協助其提升科學教育。
      一九七九年 當選為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
      一九八0年 當選為我國中央研究院院士。
      一九八六年 五十歲,以分子束儀器應用於化學反應之研究上的卓越貢獻,獲諾 貝爾化學。為第一位獲得諾貝爾的台灣人。
      同年,在諾貝爾之前,就已先獲頒白宮國家科學章,化學學會 的彼得德拜物理化學,並被推崇為世上最傑出、最有創意的物理 化學家之一。
      一九九四年 結束旅美生涯回台定居,接任中央研究院院長。